于穗岁手里的羊肉包子瞬间就没有那么香了。
程姑姑面露难色:“娘娘,要不奴婢去打发了?”她们娘娘实在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这宫里几年了,除开高贵妃,那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嗯,去吧。”见什么见,于穗岁可不想给自己找事。
程姑姑得了吩咐,直接雄赳赳气昂昂的仰着脖子出去了,她得把气势做足了,这些蒙古福晋个个都是人高马大,气势十足的。
春竹捧着衣裳,笑着道:“娘娘,这件葱绿的衣裳刚刚改好了,娘娘今日可要穿?”娘娘是不喜欢深色的衣裳的,这件衣裳还是之前做好了带过来的,只是娘娘最近涨了一点,这之前掐腰做的,加上要穿厚一点的里衣,这穿起来就有一点紧了。
于穗岁瞅了眼,浅紫色的挽袖上绣得是缠枝海棠纹样,还挺好看的。
“那等下换上。”漂亮的衣裳当然要立刻穿上啊。
春竹含笑,抱着衣裳进了内室,翻开妆匣,找了只绿宝石的海棠压鬓出来,等会好给于穗岁换上。
于穗岁吃完了早餐后,进屋去换衣裳。
“春竹,简单的在头上挽个髻就行。”她今天不打算去玩,也不打算见人。
春竹依言挽了个髻,然后把刚找出来的压鬓簪在发髻中间。
于穗岁换上喜欢的衣裳,正对着镜子欣赏她今日的美色,程姑姑就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娘娘,这是札萨克图汗部福晋要奴婢交予娘娘的书信。”程姑姑看着上面的汉字,心里不禁想了很多。
这有几个蒙古人会写汉字啊?
可这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就会,这里面没点东西那真的是说不过去了。
于穗岁思考了一下,札萨克图汗部是漠北蒙古,又叫喀尔喀蒙古,康熙年间归顺,还有个着名固伦额附和超勇和硕亲王的策棱,他现在是车臣汗部。
这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札萨克图汗部可是漠北蒙古三大巨头,尤其是这策棱驻军乌里雅苏台,他才是这喀尔喀蒙古的大boss。
这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找她,这事是为着什么,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于穗岁再一琢磨,这后来的乾隆跟魏佳氏的女儿和静公主,不是嫁给了拉旺多尔济,那拉旺多尔济就是这位固伦额附策棱的孙子。
于穗岁瞧见这上面的汉字,是很标准的楷书。
程姑姑问:“拆吗?娘娘。”这书信看还是不看?
于穗岁接过来,这福晋还挺有意思的,她将信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好说打开看了。
英文。
很好,于穗岁笑了,难怪啊。
而且还是现代英文,于穗岁越发的觉得有意思。
“她人走了没?”于穗岁问。
这人还见一见,这么久了,也就她一个人真的来试探了。
程姑姑忙道:“奴婢去瞧瞧。”这娘娘怎么就愿意了,刚刚还笑了。
这札萨克图汗部福晋究竟写了些什么?
于穗岁将信纸折叠,然后装进信封里,递给春竹,“拿去烧了吧。”
春竹立刻将信放在温热茶的红泥炉上,她是娘娘的人,当然是要忠于娘娘的。
娘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于穗岁单手支着下颌,一只手在桌上乱点,这就有意思了,世界突然丰富多彩了起来。
程姑姑出去找人的时候,这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离她们娘娘的毡包不过三丈远,这是笃定她们娘娘肯定会见她啊。
忙跑上去,请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回去。
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见状也喜笑颜开,果真是如此,也不知这宸贵妃是哪一年的?
脚步轻快的跟着程姑姑进了毡包,春竹端上热茶点心后,就跟着程姑姑一起出来在门口候着。
“你也是穿越的?”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问。
于穗岁点点头,她也算是穿越的,即便是小说世界,那也是穿越呢。
“我叫谢思菱。”札萨克图汗部的福晋先自我介绍,“来自21世纪。”
有意思,于穗岁笑的漫不经心的,回道,“张姩,也是21世纪。”
俩人心照不宣的见对方忽悠自己。
谢思菱又道:“我们合作怎么样?”当然这话是假的,只是试探,这第一次见面,又是这样,都不了解,合作什么?
“你很没有诚意哦。”于穗岁这话是打趣的口吻说出来,这谢思菱是准备套路她。
谢思菱被拆穿,脸上也没有异色,反而兴致勃勃的,“你喜欢后宫的生活?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可以想去那里就去哪里,不需要讨好一个男人就能实现的自己的人生?”
“大饼可以再画好一点,比如说叫我去解决掉皇帝,然后联手共创新世界。”于穗岁还是带着笑容,声音也跟刚才一样的温柔。
谢思菱知道,自己遇上对手了,她正色道:“是我鲁莽了,还请见谅。”她刚刚的话都是试探,想要知道一下这个人的深浅,这在后宫里能混出头的人,不可能是个傻白甜。
于穗岁抬抬脖子,“继续。”她想听听这谢思菱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思菱端详了一下于穗岁,她雪肤花貌,腰身盈盈,却不似弱柳一般过度的纤细,看来不是个喜欢追求瘦的人。
“我是十三年前来的这个世界,是札萨克图汗部的郡王福晋,如今在这里也算是能说上两句话。”谢思菱又道。
她是说自己也有参政的权力。
“没想取而代之?”于穗岁问。
谢思菱:倒也不必这般直白,这样一说她动手的动作慢了一点,就像是不够那啥一样。
“你有?”谢思菱反问。
于穗岁:“没有。”她来做任务的,这一回没打算干掉乾隆。
谢思菱沉默了,她得到了答案,心里微沉,只是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她直接放弃了刚才自己的打算,然后面带微笑感叹道:“看来皇宫里的生活挺好的。”
看来她是不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她贸然的试探,实在是因为自己一个当异己久矣,迫切的想要一个人,一个跟子想法一样的人,迫切的想要将自己的这种孤独的感觉给淡化掉。
她不是很懂清朝,可是她是知道个大概,这宸妃,只有太宗时期的时候才有,是海兰珠。
这宸贵妃,乾隆朝可是没有。
乾隆朝有得是富察皇后、是后来嘉庆帝的生母魏佳氏,是嘉妃、纯妃这些,没有宸贵妃。
谢思菱太希望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哪怕暴露自己也没有关系,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异类的感受实在是太难受了。
所以张姩是被这个世界里奢侈的生活给腐蚀了?
于穗岁笑着,“是挺好的,毕竟我是宠妃。”实话实说,她过得日子确实是挺好的。
不过谢思菱的纠结和无助也是真的,和钰来的时候不是也还在适应,到现在谢思菱没有适应这里,和钰同样不适应。
这古代跟现代一字之差,差得可是天堑鸿沟。
谢思菱心里很难受,眼泪啪的一下就下来了,她咬着嘴,不肯哭出声音,他乡遇故知,她这一辈子,也可能就这么一次了。
她十几年没有见过曾经的人了,在这里过着封建的生活,一眼看到头,她七八年前,那个时候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结果现实将她拍成渣渣。
丧夫寡妇,再嫁,差点就嫁给了前夫的亲儿子,她的继子,总之最后怎么也逃脱不了男人的掌控。
哭了?
于穗岁意想不到,她觉得谢思菱是个自信坚强的人,结果哭了。
环顾一下四周,于穗岁只好将自己手里的绣帕递过去,勉强说了句安慰的话,“慢点哭。”
谢思菱听见,还是咬着嘴巴,不肯发出大的声音来,她真的很难受。
于穗岁抬头望了下毡包的顶上,又看看地上,在看看四周,等谢思菱哭够了,才看她。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难受了。”谢思菱的道歉比之前真心多了。
于穗岁:“没事,你要敷一下眼睛吗?”还是有点红的,这等会出去不会有流言说是她将人给骂哭了吧。
谢思菱摇摇头,“没事,等会就好了。”见面一无所获,她有点丧气。
谢思菱知道自己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站起来辞行,最后别别扭扭的,说了句:“你还年轻,不要只想着靠男人,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觉得于穗岁的年纪不会太大,可能在现代也还是才二十来岁的妹妹,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一穿越就被乾隆的手段给迷惑了。
毕竟这皇宫里的生活,还是具有一定的迷惑性的。
于穗岁知道她这是好意,点点头。
程姑姑见谢思菱出来,又瞟见她眼眶泛红,心里一咯噔,不会被她们家娘娘说了吧?
她们家娘娘平日里脾气好,可是看她跟皇上相处的那个样子,也知道她们家娘娘不是真的脾气好,那在皇上面前发脾气的次数可比她们多多了。
哦,不对,娘娘只在皇上跟前发过脾气。
“福晋,要不戴个帏帽?”程姑姑怕啊,这万一给她们家娘娘惹事了可就不好了。
春竹动作麻利,‘咻’的一下就钻到了后边的小毡包里,从衣箱里快速准确的掏出一个帏帽来,捧着快步跑过来,福身:“福晋,还请您行个方便。”
她们家娘娘的名声不容半点有污。
谢思菱瞧了一眼春竹,拿起戴在自己头上,离开。
“谢福晋体谅。”春竹再次福身,即便不知道娘娘说了什么,家这蒙古福晋哭得眼睛都红了,可是一定不是她们娘娘的错。
娘娘自来体贴关心她们,连着春枝嫁人后,还时不时叫人给她送东西去。
程姑姑见春竹动作敏捷,也高兴,“你如今是越发的会做事了。”之前也利落,可是这一回比之前还是要大胆多了。
春竹摸了摸自己的头,傻笑道:“姑姑教得好。”她可是预定了以后程姑姑的位置,程姑姑如今已经四十几岁了,再过上十几年,也该出宫养老了,她那个时候,可是年纪正好。
她现在可是什么都学着程姑姑的行事来。
程姑姑点点头,是个懂事的,她心里一清二楚,这以后她的位置如果皇上没有发话的话,必定是春竹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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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于穗岁烤肉又开始折腾了起来,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羊肉串。
乾隆负手,李玉拎着灯笼走在身后侧一点。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打算去拿新贵人的毡包,却在中途调转,先去了高贵妃那里,如今又转道来着宸贵妃这里。
乾隆心里毛躁,他在自己的毡包里坐坐立不难,翻了牌子之后,心里又想着昨夜里,于穗岁那清澈的眼眸,干净的,快乐的,纯粹的。
想着想着,就去了高轻鸢那里,跟着高轻鸢说去于穗岁,高轻鸢顶了他一句,说他既然想见的是于穗岁,何苦来找她,有跟她说气,这不是给她们两个人为制造矛盾出来。
还说,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讲这样不着四六的话,想见她就去,不要来找她叨叨。
高轻鸢也是烦乾隆这个,他喜欢妹妹,她又不是眼瞎,看不见,本来她们俩人好好的,这皇上在中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叫人误会的话来,叫她们误会了就不好。
在对方那里不说她们不好吗。
乾隆隔着几步,见于穗岁正在撸串,这个撸串还是于穗岁自己说出来,嘴角上还沾着一点粉料。
自己上前几步,挤上于穗岁的椅子,端起于穗岁的酒壶,就直接的仰头灌了半壶下去。
于穗岁手疾眼快的抢救下来了半壶,“皇上,这是我的酒!”可就这么点了,还是今年无聊的时候,泡的青梅酒。
“小气!”乾隆嘟囔了一声,屁股往里挤挤,“让让。”
于穗岁挪了一点,幸好这是个大椅子,不然还不够两个人坐的。
今天谁惹乾隆了,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于穗岁决定今天夹起尾巴做人,万一乾隆发癫,她就要遭殃。
乾隆心里烦躁,又见着面前的超大羊肉串,心里更加加躁郁,让于穗岁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乾隆是不是到了生理期。
“姩姩。”乾隆手环上于穗岁的腰,唤了声。
于穗岁假装自己很认真的在吃烤串,没有听清楚,茫然的抬起头来,眨着大眼睛,迷茫的问道:“皇上是在喊我?”
喊什么喊,这个时候,乾隆就应该自己在自己的屋里消化了再来,她又不想当解语花。
乾隆长叹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怎么,心情异常不适,搂着于穗岁腰的手紧了两分,又叫了一声,“姩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