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阴沉着脸,眸色漆黑,盯着于穗岁。
杜春跪在一边,显然是已经被努尔哈赤责罚过的样子。
于穗岁道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叫李嬷嬷跟冬雪将包袱和孩子抱了进去,她自己则是悠闲的在厅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努尔哈赤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一个女人,到处跑什么,长时间不着家。
他最开始还以为佟氏是回娘家住了,自己准备去佟家接她回来,没有想到去了佟家也没有见着她,这回来之后押着杜春给了几个巴掌后才知道,她跑去沈州了。
沈州,那是什么地方,隔着几百里的路,她一个女人带着嬷嬷跟个丫头就敢往那边跑,他不知道要说她厉害,还是没脑子。
于穗岁长时间赶路,坐在马车里,有些背痛,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眼皮掀了半帘,语气淡淡的,“男若是有钱拿回来养家,我也不至于要去沈州赚钱养活自己。”
这话直接是打在努尔哈赤的脸上,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这就是明着说他这个男人没有用,要女人自己养活自己。
努尔哈赤直接暴起,站了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于穗岁跟前来。
“你自己心里有点数,这但凡打仗,你又不是最底下的大头兵,这手里捞点捡点,你可是一点也没有往家里拿,仙子啊你的吃穿用度还是用着我的嫁妆钱。”
一个小白脸,还是软饭硬吃的小白脸,脾气又不好,于穗岁实在没有射么好的感官。
努尔哈赤脸色涨红,他被约束说中了,他知道自己手里多少是攒了一点的,不然他也不敢跟着同僚一起去潇洒。
他以为于穗岁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懂这些,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现在拿着这个把柄叫他难堪。
“我那是为了我们家,那个男人手里没有一点钱,你现在是垫着钱,这些钱以后我有了就补给你。”努尔哈赤退了一步,眼睛也柔和了许多。
于穗岁有点困,然后打了个哈欠,语气平淡,“现在有钱都不够,我还能等以后,这话你骗骗自己就好,还是别骗我了。”说着站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努尔哈赤的手。
努尔哈赤愣在了原地,他见着于穗岁回到卧室,他原本是想要要找于穗岁算账的,这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以后也能多拿捏一点她。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反应。
杜春缩成一团,企图减少自己的面积,于穗岁出门的时候轻轻的踢了他一下,然后他连滚带爬的跟着于穗岁出来了。
“你去医馆瞧瞧,别受什么内伤。”于穗岁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来,这杜春怕是挨了努尔哈赤的拳打脚踢。
杜春眼泪一下就包不住了,还是小姐好好,连连道谢后又磕了一个头。
杨瘸子在一边的角落里看得分明,他心里的那杆子秤,早就跟杜春一样偏到了小姐身上,姑爷是个吝啬的,这么久了没见过姑爷一文钱,小姐好吃的好喝叫厨房里做着。
若是想要带回去跟家里添个菜,也是不说的,只要拿的是自己那一份,李嬷嬷那个婆子,嘴巴再是厉害也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他揉了揉自己的腿,这姑爷啊,就是个花架子,光说不做,这府里的事情以后怕是小姐一个人说了算了。
冬雪见到于穗岁安然无恙的回屋,心里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小姐快去泡个澡,好好的松快松快。”那边李嬷嬷早就将热水打好了倒在浴桶里。
看着于穗岁没啥事,她心里也高兴,她也是跟冬雪一样的,这段时间被那丫头说得,也觉得是姑爷没有用不说,家里一文钱都不给,小姐若是不赚钱,那大家就都等着吃糠咽菜。
“小姐还是回去跟老爷通个气,叫老爷出面压压姑爷的气焰。”李嬷嬷出去前小声的说了自己的建议。
老爷那边好歹是长辈,帮着小姐压一压姑爷也好。
于穗岁没有说话,合上眼坐进浴桶里,佟老爷子不会说的,他要的就是努尔哈赤以后可能飞黄腾达之后的帮扶,这些个会伤人感情的事,他是提都不会提一句的。
只会打个哈哈就糊弄过去,当然他也不会说她,毕竟还是害怕女儿离心了,这枕头风吹起来。
她如今又了两份的钱可以赚,只等过几年这李如松又回到京城去,还是朝堂上的红人。
那个时候,她才有机会做大做强。
现在这一切都是要靠着他们,在地下偷偷摸摸的发育。
努尔哈赤在厅堂里坐了半晌,最后扶着额头出了门,直奔那花庵巷去。
于穗岁知道他出门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叫了杨瘸子关好门后就睡觉去了。
一连几天,努尔哈赤都没有回来,于穗岁也没有叫人去问,她现在忙着呢,哪里有时间去管努尔哈赤发哪门子的疯。
“小姐。”秋眉哽咽着喊了一声,心里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感激,她临走前,小姐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的压箱钱。
于穗岁:“别哭了,回家是好事,以后若是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再来找我就是。”她也做不了更多了,现在就能给她这些,多的实在给不了了。
李嬷嬷也劝着:“快别哭了,你爹娘他们已经在外边等着你了,快家去!”临了了,就别哭了,好日子不该哭。
冬雪将自己攒的钱也拿了二两出来,装在荷包里送给秋眉,“回去后好好过日子。”秋眉可以回家,可是她没有家,小姐在哪里她家就在哪里。
秋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跟着自己的爹娘弟弟还有未婚夫回去了。
冬雪见人不见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姐,以后咱再也见不到秋眉了。”她最开始被小姐捡回来的时候,就是秋眉带着她,给她洗脸换衣裳,好几年了,她一直都当秋眉是自己的姐姐,现在要分开了,还是有点不适应。
李嬷嬷吊起她的眼睛,三角眼一瞪冬雪,“掉什么猫尿,免得惹得小姐也哭了才好。”要哭自己躲在被窝里哭,当着小姐的面哭什么,这样惹得小姐也不高兴了,她才舒服是不是。
冬雪忙捂住嘴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李嬷嬷,她没有那个意思。
于穗岁递过帕子,“擦擦。”冬雪喜欢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这现于穗岁瞧着她哭,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边武氏将儿子被下药卖给人伢子的事跟李如松说了,又说起她们之间说的话,约定的事。
“你找个时候请她到府里来,正式的谢她。”李如松声音低沉且带有磁性,他是个很典型的东北壮汉,长得高大魁梧,武氏当年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一万个满意。
她是不喜欢那些个油头粉面的书生的,觉得李如松这样的男人才是男人,站如松,坐如钟,一动一行之间都有着男子汉的味道。
武氏笑着,“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夫君,我愿是不该多话,只听得丫头那里听她的丫头说的,她那个丈夫,不是个顾家的,一家人要全靠她自己做生意养活。”
世上抛头露面的女人终究还是少数,武氏见了于穗岁的样子,心里总就还是有点怜悯。
李如松:“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咱们也不好去管,你多帮衬着她一点就是。”
这句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了点印象,他原本还想着说要帮忙给那个努尔哈赤调动一下,如此看来,他们夫妻之间并非眷侣。
他还是叫人去打听一下才是。
努尔哈赤这一回也就错过了很好的晋升的机会,还是得去战场上卖命才能往上走。
只是他在花庵巷住了好几天,也没见家里有人来找他,他叹了口气,然后背着手自己回去了。
于穗岁瞧见努尔哈赤,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心里想着去见武氏的时候,给她带点什么东西去。
“东果都这么大了?”努尔哈赤尬聊的对象是只有几个月大的东果,之前回来的时候没有见他提过一句,现在...
于穗岁没理努尔哈赤,继续抱着东果给她拍嗝,新换的的奶娘刚刚有急事,回家去了,她就只能自己上手。
见于穗岁不理他,努尔哈赤尴尬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笑着道:“我抱抱?”也是这个小丫头的福气了。
伸出去的手没有接到孩子,努尔哈赤的表情就越发的尴尬,不自然的假装整理衣袖,于穗岁将孩子递给了李嬷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努尔哈赤,“今个是抽哪门子的疯?”
还要抱东果,她害怕努尔哈赤直接给人摔地上去。
努尔哈赤神色黯淡了几分,略有点委屈,“我离家好几天,也不见你遣人找我,你....”
后边的话努尔哈赤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给于穗岁台阶下了。
于穗岁哼了一声,简直要被努尔哈赤的不要脸给气笑了,这话他也说得出口。
“我与你的情谊可抵不上胸脯四两肉。”于穗岁这话说的直白,努尔哈赤不是什么好鸟。
努尔哈赤脸色一涨,佟氏说话这般粗鲁无状,她好歹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小姐,这说话比街上的泼妇说话还要直白无遮无拦。
“你...”你了你半天,努尔哈赤最后状似大度的样子说道,“我一个男人,不与你计较。”佟氏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他说这话佟氏根本不接茬。
于穗岁白了努尔哈赤一眼,转身去了后边,这努尔哈赤的眼睛真的是选择性的失明。
不论怎样,努尔哈赤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又向之前一样,按时上下班的到家打卡。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在他见着了自己英雄救美的富察·衮代的时候,他看了好几眼。
她竟然是自己弟妹。
富察·衮代也久久不能回神,原来那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大伯,是那个被分家出去另过的努尔哈赤。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遥遥相望,对上了眼神,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碰撞摇摆,最后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努尔哈赤跟他这个堂弟的距离就近了许多。
“要偷情到外边去,别到我家里来。”于穗岁在努尔哈赤请他堂弟夫妻俩到家里的时候,就知道俩人有点什么。
努尔哈赤被于穗岁猜中了心思,气得额上的青筋都爆起了,“你在胡说什么!”将桌上的碗碟一扫而落,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响起。
于穗岁淡定的拿着手帕擦擦嘴角,眼里的讥讽跟岛一样,落在努尔哈赤的脸上,“别装了,你们英雄救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逾墙钻穴的事别到我住的地方来,不然...”于穗岁哼了两声。
若不是努尔哈赤必须要先去给他打前锋,她好接手后变的成果,于穗岁早就废了他。
努尔哈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再是不懂,也知道那几个字什么意思,目眦欲裂。
于穗岁伸手遮住努尔哈赤那要吃人的目光,嘴角噙着笑,“努尔哈赤,这韩寿分香之事你学得不到位。”她对于努尔哈赤要跟人乱搞的事,那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去花庵巷都能哄得人家出钱给他买酒喝,于穗岁知道的时候,真的觉得扣死算了。
说罢于穗岁不重不轻的拍了几下努尔哈赤的脸,“乖一点,你现在开始赚得钱拿一半回来,不然吗,我想你应该不想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打拼来的位置。”话落,直接将努尔哈赤掀翻在地。
一脚踩在努尔哈赤的脸上,他的背被刚刚摔碎的瓷器刺破,于穗岁弯下腰,又拍了两下努尔哈赤的脸,露出一个邪魅卷狂的微笑,“我想,你的力气可没有我大,废了你我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她已经不耐烦面对努尔哈赤了。
站直了拍拍手,于穗岁大摇大摆的出来厅堂,带着守在门口张大了嘴巴的冬雪回了后边去。
努尔哈赤的背上血淋淋的一片,他咬着牙,心里惊异佟氏能够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知道于穗岁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
努尔哈赤自己是男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于穗岁的那个态度,所以他才要找不同的女人,证明给她看。
杜春是那个倒霉蛋,又扶着努尔哈赤去洗漱清理,然后被他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那边富察·衮代心里有了念想,又难免想起于穗岁,心里酸涩难挡。
这个时候佟老爷子终于找于穗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