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国,景家古堡——
一月尾,酷寒的瑞国刚落了场如苇絮扬舞翻飞的翩翩大雪。
古堡大门外,五六名佣人正在清扫那一片片染红的白莹雪层。
“唉,这骇人的场面,二少爷够狠!”弯腰铲雪的一名男佣,哀哀叹息着加了节重音。
往银色垃圾桶内装雪团的女佣放下铁锹,冻红的双手来来回回搓了搓热,口中呼呼冒着白气说:
“二少爷那就是个疯主儿,你瞧瞧整个景家谁管的了他,老爷来了都没用。”
“大冷天还得遭这罪,大伙儿赶紧忙活儿清雪吧,快别提这事儿了。”另一女佣泼热水冲刷水泥地面,抱怨:
“你看这雪地底下印了这么一大滩红,我都冲了五桶水了还没冲净呢。”
说话间,乌沉的天空又开始零星降起薄薄的雾雪。
冽风一吹,大家便不再闲谈,继续埋头忙碌除雪、清刷地面……
晚间,古堡内——
沈润云以及若干人等…将昏迷的温念安由医疗室推回景琛住处,并留三名医护盯守后续情况。
三楼卧室。
暗红色窗帘拉合的很严密,傍晚高挂于天的淡月透不进一丝明亮的光线。
温念安尖俏的脸颊无半滴血色,提气出气极为孱弱。
躺于纯黑系真皮大床,在小腿部一阵阵割裂钝钝的疼痛中转醒。
痛觉使她拧紧了弯弯细眉,失泽的水杏眼眸在拧眉的瞬间同时微慢缓缓地睁开。
“念安。”
“念安。”
“念安。”
男声低润的嗓音柔柔,在屋子里一遍重复一遍,连续不歇柔唤她的名字。
温念安耳听这如同厉魔的声音,软绵虚力的手骤然抓紧身下黑色丝绸床单。
直至输液的吊针刺痛手背,她重新颤颤闭合抖瑟的眼皮。
仍旧保持静声听景琛一边轻敲电脑处理工作,一边爱恋缠绕地唤她名字。
这次,她没有在醒来的第一时刻对景琛悲嘶诅骂。
因为,她,循环了……
又一次。
第一次循环,她回到了刚来异世界那晚。
她曾尝试用来时的方法打通那棵具有穿梭能力的梨花树想重回狐山。
可惜,不管她尝试打通梨树大门多少次,最终回给她的只有失败……
经历过穿梭失败,避免再度连累温瑾安,她直接跑离温家。
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么无法掌控的引线牵连一样。
那晚,她东碰西撞漫无目地跑到一处废弃工厂。
然而,景琛就在那里。
他拨开一众围聚他身旁规划探讨废场重建的人来到她面前。
第二次循环,她回到了景琛来温家做客的前一晚。
当晚,她将告别信透过门缝塞进温瑾安的房间。
这次,她自认有了万全的准备、十足的把握和经验。
装好钱包衣物,选择了一家偏僻酒店先行落脚。
等着第二天过去,她立马逃出瑞国。
但那天,不知什么原因,景琛竟没有去温家,而是在她落脚的酒店出现了……
后来她才知道,景琛刚看完工程转去温家的路上车坏了……恰逢就在她住的那家酒店附近。
第三次循环,是温瑾安向她求婚的第三天,绝境再现无处可躲,景琛来了……
循…逃…遇…捉…
还有她的腿。
延按顺序,一遍一次,复复返返、反反复复地重来。
“叩叩。”
房门敲响,景琛不疲不倦喊她名字的嘴终于休止。
敲门声短促,宛若有深深的忌惮,只敲四声便不敢再多敲。
温念安闭上眼,竭力忍耐腿部传袭而来的钻心剧痛。
松开拧死的眉心,放掉紧拢床单的手。
加算循环,这是第四次。
吵闹,明显无利于她。
在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第三次循环、应对景琛以及第四次遭遇现况之前……安静,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沉静刹那,椅子后挪的滋啦声透进耳朵,随后是稳健有力地踏步声。
“二少爷。”
屋门打开,男音即刻恭恭敬敬地问候。
温念安眼皮微颤,两秒后,手背吊针被进门的医护去掉。
过程极静,乃至医护的脚步都在尽力克制不要发出太大动静。
医护离去,软床垫忽地凹陷一块。
景琛温粝的拇指柔柔摩挲温念安平直展开的眉毛。
眉头、眉峰、眉尾,延顺抚摸。
温念安遏制反胃的感觉及想反抗的情绪,没有拧动半点眉头,波动过半丝表情。
“念安。”
他又是这样恋眷唤念安名字。
经历四次循环的温念安明白,景琛的脑子比景家任何一个人都失常。
他有阵子喜欢养花,就会每天对着花,一遍遍地叫,小花,快长快长。
可真等到花开艳盛的时候,他便会找来一把亮到反光的剪子满载温柔地将那些艳丽娇嫩的花叶一一剪去。
直到陶瓷花盆中只剩一捧泥土。
而她,就好似那些遭受摧凌损坏的花枝,被他屡屡去掉新鲜生长的枝叶。
“呵~”景琛柔轻轻地笑:“贪睡的小念安还不想醒来么。”
温念安的鼻梁骨忽然覆来软温温的唇瓣,很短暂。
下瞬便移至她失色的唇上,细细密密碾磨辗转。
滚卷热意的呼吸袭拂着她凉白面庞,温念安抬起脱力的双手抵开景琛,并且声音撕裂地吼:“滚!”
“念安。”景琛仿佛听不到这撕声的滚,还是温柔地叫她名字。
阴柔俊逸的脸在看到温念安绽放鲜活怒视的模样,荡开了美似悬悬弯月的笑。
温念安的憎恨全都写挂在了无光的水杏眸中。
她努力吞回搅涌想呕的呕吐感,阖上眼睛说:“我跟温瑾安没可能再见面了,你放过他。”
按照前几次循环,景琛在这天后的第九天,还会去温家,逼迫温瑾安结婚。
温瑾安婚后不久便会去世。
瑾安婚后过得怎样,发生了什么,她身处景家古堡并不清楚。
瑾安被她牵累几世,这次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景琛继续伤害他。
温念安这样体贴入微的替温瑾安思虑,景琛犹听在耳穿涌进心。
“今天要不是我看到监控,赶回的及时,你已经跟温瑾安走了。”
景琛俯身,虎口力气轻轻地扳着温念安尖俏的下巴,细长的眉眼含蕴抹阴霾遮蔽日的厉色:“念安,你太不了解我这个人了,你越是替温瑾安讨饶求情,我越是要折磨他。”
下巴那抹力道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完全可以忽略它。
温念安却觉得那股重力碾压着她的心肺,几度无从找回正常提气的规律,甚至使不出半分余力搬开景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