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细细软软的声音拍击进耳畔,柔若无骨的身子贴在胸前。
景湛的心恍若被猛兽的利爪狠狠揪住。
五脏六腑随着那股凶猛的劲力,锥心掏肺的疼。
怕?
她喊温羡安名字,抱着温羡安,让温羡安带她走的时候。
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时候,怎么不怕?
现在才来跟他说怕?
她想跑,想离开自己。
欺骗他感情的那刻,她又有没有想过会怕?
顾清越听不见景湛给她回应。
她主动仰起小脑袋,亲了亲景湛的唇角,“今天的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景湛猝然捏住她的手腕,“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喜欢温羡安是吧,这些年,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
愤怒地低吼完,景湛勃然色变,有股欲欲碎裂的头痛侵袭而来。
脑袋里的每根神经都在“蹦蹦蹦”上蹿下跳。
像是有数万根无形的银针,来来回回刺扎他的头部。
喉咙中逐渐涌溢出痛苦地哀鸣。
景湛突然松开顾清越的腕骨,跪在床上。
抱住自己的头,不断“咚咚咚”磕向床后的梨花木靠板。
景湛刚松开手,顾清越迅速跑下床离他远远的。
床边忽地一轻,景湛立马转过头颅看向她。
景湛的额头渗着血。
蜿蜒的红泽沿顺肿起的额头向下流划。
滴进眸里与先前丝红的瞳仁汇成一片。
本身就没开灯,再加上他满脸满眼的血红。
顾清越浑身颤栗地去拧门把手,不敢继续跟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我那么相信你!”景湛跪于黑绒床单中,狰狰怒喝:“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清越怕的发抖,不再管他说什么,拧开房门,不顾一切地冲出卧室。
耳畔的风呼呼掠过。
身后是少年摔砸东西,掺杂他低低嘶吼的声音。
顾清越身上仅穿着一件薄薄的蓝色棉质睡裙。
赤脚踩在雪地中。
透彻心扉的冰雪,瞬间将她脚背冻得通红。
脚底僵直冰硬到难以行走。
她抬起打哆嗦的手,捏了捏挂在脖子前,同样冒着寒气的小圆瓶。
里边的红丸,还有几个月的量。
这就意味着,她要是离开景家,最多只可以活数月。
她不想死,但是也不想被困在这座监牢里。
楚云夕这条线又断了。
想要的手机也没要到。
如果有手机,说不定,她可以上网搜搜看,有没有专门研究蛊虫的人能帮她解蛊。
而且……温羡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温羡安,顾清越停下艰难行走地步伐,站立在雪地中。
“顾小姐。”
李伯带着众多保镖匆忙追赶而来。
黑衣高壮的保镖一见到顾清越,疾如旋踵冲到她面前。
大掌迅速擒制住她肩膀。
顾清越疼的直皱眉头。
李伯见此,立即喝止保镖:“你不要命了,快放手!”
这要是被少爷看见,他敢这么对待他的宝贝。
还不连夜把他的手给剁了。
保镖松手后,李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顾小姐请回吧。”
“古堡大门有专职的人把守,就算您能跑到门口,您也出不了这个门。”
大家平日都是和气融融,可一旦遇到景湛的事,谁也不敢懈怠。
这里每天有无数只眼睛,监视顾清越的一举一动。
就连常日里,毕恭毕敬的李伯也不例外。
其实,顾清越没打算跑去哪,她暂时还不能离开景家。
她只是不想跟景湛待在一间屋子里而已。
顾清越走进大厅的时候。
刚回去没多久的沈宴,同样再度被叫回。
他穿着的还是那身白大褂。
此时正站在一楼大厅,给景湛包扎头上的伤口。
看见她回来了,景湛挥开眼前碍事的沈宴,从沙发上站起身。
沈宴被他挥的一个趔趄。
歪着身子,扶了下沙发扶手,才得以稳住身形。
顾清越看着景湛亦步亦趋地朝自己走过来。
眼见人越走越近,她立马环抱住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口中牙齿,“嘚嘚嘚嘚”地敲击打颤。
“你……”只说了一个字。
景湛直接伸出食指按住她冰冷发抖的嘴唇。
谎话,全都是骗人的谎话,他不想听,半个字也不想听。
大厅里的氛围异常凝固。
凌晨四五点的天色,已经翻起蒙蒙亮。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会。
沈宴在二人身后轻咳了声,“你们两个现在都是病人,需要多休息。”
“是啊。”李伯看着停滞不动的二人道:“楼上的卧房已经收拾好了,少爷,顾小姐,要不你们……”
李伯的话猛然停了停。
微微欠身,低下头,小心端瞄景湛的神情。
景湛头上缠裹得纱布,渐渐渗透出圈圈点点圆圆的红迹。
除去面庞的青青紫紫,脸色看起来不亚于外边的白雪。
眉头深深压低。
充血的瞳孔从昨天回来,直到今天凌晨始终未消。
修直的鼻梁前端有几颗汗珠。
猜想,他身上肯定有特别疼的地方。
唇瓣干干的,起了层薄皮,下唇中间裂开了一道竖条口子,往外冒着红珠。
李伯见他这副惨样,既畏葸不前,又心疼他。
毕竟照顾多年,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景湛的手放在顾清越的唇上,不移开,也不讲话。
赤红的眼眸,就直勾勾地盯着她。
顾清越将唇里的软肉,垫到牙齿中间咬了咬。
她强迫自己伸手去触碰景湛。
“去睡觉吧,好吗?”
顾清越拿开他按在唇上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揉了揉。
她揉捏着景湛的指腹,放软声音:“我不走,我刚刚是被你吓到了,你别误会。”
景湛依旧是那副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凝着她。
沈宴同李伯此时不好介入。
小两口之间的事,搞不好,他们不仅劝不了和,反倒给自己招惹一身祸端。
顾清越穿的少,之前又发过高热,这会脚底连鞋都没穿。
她现在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
顾清越轻轻垂下眼帘,狐眸转了转。
在抬起来的时候,眼底盈上了晶晶水花。
“景湛,我不舒服。”她晃了晃少年的手,“我连鞋都没穿,好冷。”
听到她说没穿鞋,景湛的脸终于有了表情。
他视线下移,发现顾清越果真光着脚。
白皙纤巧的脚,已然没了正常的红润。
景湛墨黑的长眉深深紧蹙,眉心的红痣被挤进褶皱中。
他很快弯腰将宛若娇花的女孩打横抱起。
李伯,沈宴,望着二人上楼的背影,吁吁吐出一口浊气。
希望两人别再闹了。
这一宿,他们连觉都没敢睡……
上了楼,室内的确如李伯所说,全部恢复如初。
景湛沉默地把顾清越放进床里,掀开被子,为她盖在身上。
之后,自己一同坐入被中,拿过她的脚,握在手心里捂着。
“脏。”顾清越扮作楚楚可怜,细眉下垂,媚人的狐眸莹莹似水地瞅着景湛。
她声音软软小小地说:“我没洗脚,外边的地很脏。”
她咬住粉润的嘴唇,抽了抽自己的脚。
她很想快点把自己的脚从魔爪中解救出来。
她才不是怕弄脏景湛的手。
她是怕景湛情绪时好时坏,上一分钟好心帮她暖脚,下一秒直接弄断它怎么办。
脚和毛发一样重要。
自己不想做一只没有脚的狐狸,没有脚,会影响她跑路的速度……
景湛不但没把她的脚松开,转而,撩开睡衣,放在了肚子上。
他盯着顾清越犹似雨后嫩枝白兰飘摇欲坠的模样。
开口讲了见到她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