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像是没察觉到底下的暗潮汹涌,笑道:“文有秦卿可安邦,武有谢卿可定国,能得两位良才,实乃朕之大幸啊。”
百官们纷纷点头附和:“是啊,秦丞相和谢将军都是少年英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臣等自愧不如……”
明澜高举酒杯,看向谢砚:“谢卿此番立了大功,朕先敬谢卿一杯!”
谢砚端着酒杯站起身,垂首道:“臣不敢当。”
“谢卿是大功臣,有何不敢当?朕先干为敬了!”
明澜豪爽地一饮而尽。
谢砚见此,也只得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百官们见皇上都亲自敬酒了,哪敢坐着?当下也纷纷上前敬酒贺喜。
谢砚身旁很快围了许多人,连同那几个副将都被敬了不少酒。
秦澈这边自然也不会冷清,早就有想巴结讨好的官员端着酒杯上前恭维了。
他嘴角噙着浅笑,温润清雅如端方君子,语气也是温和的:“本相今日偶感不适,不宜饮酒,还请诸位同僚见谅。”
众人闻言,都不敢再劝,只客套几句便散了。
要知道秦相表面温和,但行事手段绝对算不上和善,甚至可以说是心狠手辣。
传闻天牢里的九九八十一种刑具,有八十种都是他发明出来,专门用来审讯逼供犯人的。
舞乐一起,金銮殿上的气氛更加热闹了。
明澜喝着小酒,看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倒叫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谢砚被灌了不少酒,好在他酒量不差,并没有醉。
一旁的副将周不为多喝了两杯,凑过来纳闷道:“将军,那小皇帝瞧着细皮嫩肉的,可真像个娘们儿啊?”
谢砚闻言抬起头,瞥了一眼主位的小皇帝,面色严肃了几分。
“这是京城,不是塞北,切不可随意胡言。”
他压低声音警告。
周不为也自觉失言,不敢再说半个字。
酒过三巡,宴会也近了尾声。
明澜离席后,命人把谢砚召来了御书房。
“臣谢砚,见过皇上。”
谢砚一板一眼地行了礼。
明澜单手负在身后,正看着墙上挂的《万里江山图》,长长叹了一口气。
“谢卿,你可知朕叫你来是为何?”
谢砚垂眸摇头:“臣不知。”
明澜转过身,步步逼近,在距离他一步之遥时才停了下来。
她仰头盯着他俊朗刚毅的面容,又凑近了几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谢卿,朕实在是孤立无援了,唯一能信的,只有你啊……”
看着几乎把头埋进自己怀里的小皇帝,谢砚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忍住了。
从他的居高临下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低头时白嫩纤细的后脖颈。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摩挲了几下,谢砚面色不变,轻声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明澜做出愁眉苦脸状,小声道:“谢卿远在塞北,对朝廷中的情况有所不知,那秦澈实在是太猖狂了,如今朝中他一人独大,连朕的话都不管用了……”
谢砚眸色沉了几分,秦澈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秦澈竟过分至此,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
“谢卿,朕知道你忠心耿耿,正直善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奸佞作祟的是不是?”
明澜先是踩了一脚他的对家,再把他拔高,为的就是突出他在她这里的特别。
看着她殷切盯着自己的眼神,谢砚已经猜出她的目的,“皇上想让臣做什么?”
见他上道,明澜十分满意,“朕是想让谢卿助朕一臂之力,削弱秦澈的权力……”
她深思熟虑过了,如今谢砚刚立下战功,她也不好直接找个理由逼他交出兵权。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和秦澈二虎相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她再出来收拾残局。
不过,这俩人都不傻,想让他们斗起来也不容易。
果然,谢砚垂眸道:“皇上知道的,臣久居边关,并不擅长朝廷争斗,恐怕不能制约秦相。”
明澜早就猜到他会推辞,拍拍他的肩膀道:“谢卿能屡战屡胜,分明也是有勇有谋之人,怎么能妄自菲薄?”
“难道谢卿想眼睁睁看着秦澈越来越嚣张,最后以下犯上吗?”
明澜说着,眼眶红了几分。
她今夜喝了好几杯果酒,脸颊晕出两团红晕,如今眼含水光,期盼地看着他的模样,更像极了楚楚可怜的娇软美人。
谢砚心头一动,立即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成拳头,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大,可又觉得荒谬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当今皇帝是女子,这可能吗?
“皇上……”谢砚喉结滚了滚,凛然正气道:“若是秦澈当真有犯上作乱之心,臣定会清君侧,不会由他胡来的。”
谢家人从骨子里就流淌着忠臣良将的血。
谢砚从小接受的祖训也是忠于大启,忠于皇帝,即使明澜不要求,他也会这么做的。
明澜一脸感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谢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谢砚肩膀微沉,眉头微不可察拧了一下。
明澜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谢砚肩膀上有伤?”
“不过是皮外伤而已,皇上不必担心。”
临平关那一战胜利后,他被人从背后偷袭,肩膀上中了一箭。
这段时间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没能好好休养,伤口也长不好。
明澜怪不好意思的,“方才朕还拍了好几下,你也不提醒朕,万一把你伤口又弄出血来怎么办?”
谢砚垂眸:“不怪皇上。”
“还是让御医来给你瞧瞧吧。”明澜说着就吩咐御书房门口的福德公公,“小德子,快请御医来。”
“哎,奴才这就去。”
“多谢皇上好意,臣真的不用……”
谢砚下意识就想拒绝。
明澜打断了他,“朕说用就用,这是命令!”
谢砚:……
她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
御医很快来了。
谢砚违抗不得,只好听从御医的指示,脱下身上银鳞铠甲。
里衣已经被血渍浸透,肩头上大片鲜红。
还没看到伤口,让人预感到触目惊心。
“都出这么多血了,谢卿还说没事?”
明澜在边上看着,禁不住瞪他一眼。
谢砚只觉得她明眸流转间,更添了几分风流袅娜的韵味。
这似嗔似娇的一眼,似有千回百转的情意萦绕其中。
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掌暗暗收紧了几分,直到感受到痛意,才稍微回过神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心绪烦躁。
总感觉有哪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