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个可能。”风临暗挺直脊背,声音镇定清朗。
“一,挑起圣上和霍家的矛盾,换而言之,就是把圣上放在霍家的对立面。看看今夜祭奠常安郡主的样子,就知道霍家威望仍在。那就不仅仅是和霍家对立,而是会失去人心。”
祁定国脊背发寒,如果百姓都认为是他做的……
“二,承安的事情,有手眼通天的人参与。这么些年,承安旱灾水患,大大小小报了十几次,朝廷给的钱粮不少吧,如果堤岸如谢家所说造假,他们甚至趁机劫掠豪富之家,那这笔钱财去哪儿了,用来干什么了?”
“这次水患彻底爆发,瞒不住了,那就要抹平痕迹,那么京城就要乱。”
“三,他们分赃不均,内斗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算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了。”
风临暗抬头定定的和祁定国对视:“至少,让我们提前知道了幕后人的存在。知道承安有一只张着大口的饕餮巨兽。”
祁定国脸色冷沉的盯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临暗,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可能想要朕屁股下的那张椅子。”
风临暗没有说话。
祁定国心里有疑惑,一定会深挖的。
因为,那人威胁到了他的利益,卧榻之侧,的确不会容许猛虎酣睡。
京城就那么大,只要挖,总会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的。
祁定国静默半晌,骤然笑了一声:“临暗,你感觉娴郡主怎么样?”
风临暗眉头一挑:“不怎么样。”
毫不客气,毫不留情,语气里都是嫌弃。
祁定国一愣,这住到镇国公府去,真的只为公事,他叹息:“朕还想给你赐婚呢?”
风临暗骤然抬头:“圣上想让临暗家里天天打架?打架有臣就行了,娴郡主,臣消受不起,圣上不是没看到她昨天还咬人!”
“那你住到镇国公府,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祁定国就好奇了,说是无意吧,偏偏霍惊霜是风临暗身边可以说上几句话的唯一一个女子。
说是有意,看看此时风临暗冷冰冰的黑脸。
杀气四溢,似乎马上就要抽刀杀人的感觉。
“微臣是为了公务,娴郡主屡遭刺杀,坊间又传闻,圣上容不下忠臣之后。臣守着,看看谁在后面出手。”
“而忠勇侯府,臣是真不喜欢。”
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那京城,你可有相中的女子?”祁定国再次问道。
“臣刀口舔血惯了,无意儿女情长。”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臣准备一下马上就出发去承安。”
“你小子,一说婚事就跑,回来回来,朕给你密旨。”祁定国笑骂。
风临暗小心翼翼的回来,生怕祁定国给安上一个女子。
风临暗拿了密旨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圣上,霍惊云身边的暗五,知道霍家姐弟做衣冠冢的事情。”
祁定国挑眉,暗五可是他的人,这个意思是,那个人靠不住了?
“西郊大营中似乎有什么事情,臣的人在外面偶遇有东西运出,疑似兵器,但是不敢大动作,怕是打草惊蛇,所以收效甚微。圣上吩咐人留意。”
祁定国没有说话,如果是兵器,那就真的是大事情。
他看着风临暗一路走远,天上乌云翻滚,可是那人却是身姿笔挺。
似乎有雨雷霆对抗的力量。
即便是他的儿子,也没有一个能有这样的能力。
而这个人是忠心于他的。
他始终记得,那年初初登上帝位,微服去西郊大营的路上遇到刺客。
一群他受了他施舍的乞丐蜂拥而上,守护在他的前面。
其中最英勇的就是风临暗,他死死抱着刺客的胳膊不松手。
即便是后背挨了一刀,他仍然死死抱着,死死咬着。
眼神凶狠如荒漠的野狼,生生连衣服带肉从那个刺客胳膊上撕扯下来。
也让他的人有时间围上来。
那时候,他就看中了风临暗,这样一个小狼崽子,养大了就是会咬人的野狼。
或者说,那股子凶狠劲头他非常的喜欢。
狠辣,出手敏捷,毫不犹豫。
后来,他后背伤口被包扎好,脸色苍白的依旧坚持站着。
他说,我是忠勇侯府不要的私生子。
他抬头看着他,我想要变得强大!
他说,我叫风临暗!
风这个姓氏,让祁定国心中一动。
后来去查,发现他是西州风家旁支的一个庶女的儿子。
那庶女貌美,被当时路过西州的忠勇侯看中,几度风流,承诺十里红妆。
后来却是一走了之,那女子怀孕,家族不容,东躲西藏终于生下孩子。
也被家里人找到,她唯一的丫头带着孩子逃走,她却被沉塘。
孩子五岁的时候,那丫头死了,这孩子就成了乞丐。
靠着丫头给的讯息摸到了京城,知道那个男人是忠勇侯。
忠勇侯是前朝就有的世家,那时候风头还劲。风家盘踞西州多年,叶大根深。
于是,祁定国带走了风临暗,把他塞进了文华殿,让他读书识字,习武练功。
好在,不负他的期望。
他起身,低头看了看腿上绑着的布,微微勾唇。
柳院判才是老狐狸。
“郡主,坊间已经有流言了。”劲草从外面进来,把油亮的烧鸡递给霍惊霜。
霍惊霜扯下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含糊的说:“我猜,是说常安郡主的坟不该弄,如今皇上公主受伤,大臣也多有伤者,听说回去很多都请了大夫。大大不吉。”
劲草惊诧的点头:“是啊,不过还有一种说辞。”
她凑近霍惊霜:“说,常安郡主含冤而死,发怒了。大渊连年不安稳,就是天怒。”
霍惊霜挑眉,不管怎么说,反正离不开霍家。
“好坏随他们说,能少点肉还是怎么的。”霍惊霜毫不在意的拎起烧鸡,招呼劲草,“走了。”
她们出了府门,府内剩下的老两口,也收拾收拾东西关门闭户了。
霍惊霜本来准备去折桂楼再吃一顿,那祁明瑾订的四个人的,十日的饭菜,她都没吃上呢。
但是,一进折桂楼,就听到有人在二楼冷笑一声。
“娴郡主,带银子了吗?”
霍惊霜抬头看着依着二楼栏杆,拿着酒壶的男子。
他一身宝蓝绣银色纹路的衣袍,头发用玉冠束在头上。
倒是不丑,虽然是三角眼,略显猥琐,也算的面白如玉。
不过此时他眯着眼睛,撇嘴冷笑的样子着实碍眼。
霍惊霜把手里的烧鸡塞进劲草手里,微微挑眉:“本郡主今天心情不太好!”
你丫的最好不要惹我!
但是,某人显然是听不懂。
“不会又来蹭吃的吧,堂堂娴郡主,竟然与乞丐无异。这镇国公府,啧啧……”
他摇头晃脑,举着手里的酒壶,讥讽地看着霍惊霜:“不若,你学一学狗叫,这壶酒,本公子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