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我出现在我家东面的池塘边。池塘北面是小学,塘边栽着两棵柳树,塘里数十几只鹅鸭在游弋,塘埂上又有几只鸭子摇摇摆摆走来,竞相跳入塘里,它们扑动着翅膀发出嘎嘎的叫声……
梦中的姐姐牵着我的小手,去池塘边洗手,脚下石头上青苔一滑,我跌入了池塘,姐姐不会游泳但依然跳入池塘想把我救上来,她拉到了我的手猛地一拉,我人小又轻竟被她拉到了塘边,可她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到了池塘中央,好在一路人看见,将姐姐救了上来。姐姐脱下我的裤子,朝着我的小屁股使劲地打了几下,我“哇哇”几声,坐在地上两只小脚一阵乱蹬,哭得很伤心。姐姐把我搂在怀里,她也随我哭了起来,她拍拍我的背“弟弟不哭,超超不哭,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打你。”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见了姐姐,我大声地喊叫着姐姐。
“超超,醒醒,你在做梦吧,叫啥呢?什么姐姐妹妹的,你哪有姐姐?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带着弟弟去割草。”
我还在梦里,妈的一声喊把我从梦中惊醒。
晨曦刚从东方冉冉升起,村上已炊烟袅袅,妈妈一边生火做饭,一边催促我带上弟弟出去割草。我挎着篮子拿着镰刀赤着脚踩着湿漉漉的露水来到了田野里,我必须在早上割上满满的一篮子青草回家才能吃早饭。
弟弟小我九岁,那年我刚过了十五岁生日,弟弟也小学一年级了,当然,我妈不会让弟弟空着手,也给了他一只小篮子,一把小镰刀,任务是半篮子青草。
我家养着一头猪和两只羊,这一篮子草是羊的一天主食。当我割了一篮草倒进羊囤后,就拿着鞋到门口的池塘洗脚,穿上鞋回家赶紧洗脸吃饭。此时,娘已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端到桌子上了,我呼啦呼啦不到二分钟就吃完了。
“出工了,出工了,大家去西塘圩田插秧,洪超,你今天也和志明一起去牛棚牵牛粑水田。”
下午收工回到家,我刚坐下,屁股也没捂热,妈妈的喊声又在耳边响起:
“超超,去挑着粪桶到菜地里浇水去,顺便拔几棵青菜来。”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一天开启了我高中学生时代的暑假生活。
我家有个菜园子,也是唯一的自留地,在离家不到二百米的洙溪河边,足有二分地,菜地边上有个小池塘,用以浇菜。菜园一年中除了冬天都是绿油油的,春天种着青菜,莴笋,还有几畦韭菜。夏天,栽着长豆、南瓜、茄子、甜瓜和辣椒。秋天,长豆拔了栽白菜。霜降一到,早上把大白菜拔了晒在地里,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挑到河边洗干净后再挑回家,然后沥干水后放在大缸里再踏腌菜。我最喜欢踏腌菜,母亲总是炒一碗黄豆或蚕豆放在桌子上,我边踏腌菜边吃着豆子,哼哧哼哧的用劲踏腌菜。
记得小时候家乡黄梅天常发大水,连日暴雨,水漫到门口,菜园都淹没了。我和母亲用绳子扣在脚盆上,牵着脚盆深一脚浅一脚涉水去菜园里摘长豆,捞南瓜。南瓜都漂浮在水面上。我们摘了满满的一盆南瓜送回家。那时家家都缺粮,南瓜既能当菜又能当粮。嫩南瓜可以切丝炒着吃,也可以加面粉做南瓜饼,味道好极了!
二哥洪武去当兵了,自我十五岁起,家里的重担便压在了瘦小体弱的我身上,一年四季家里的水缸担水和路边上的粪坑挑粪浇地(也是用大缸埋在路边地下的)都是我的活,我最怕挑粪浇地了,臭烘烘脏兮兮的,浇完粪回到家难受得连饭都不想吃。
我很不喜欢学校放忙假、放暑假,甚至最好不要有星期天,我喜欢天天背着书包去上学,不喜欢到农田里干农活,太累太脏了。但没办法,生在农村,命该如此。
暑假里我很少能见着王雅莉,因为我和她不在同一个生产队里。
但有时候也巧得很,她队里的田有几块和我队里的田是挨着的。
有一天,她裤脚卷得上上的,戴着凉帽,一身泥水站在田埂上看见了我,格外开心。
“洪超,悠着点,别再掉到犁耙里了!”
“王雅莉,放心,我不会的,我会当心的。”
两个暑假下来,我俨然成了犁田耙田的好把式了,可惜没有比赛,如果有的话,我肯定能拿冠军。
我很羡慕城里人,城里人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担水挑粪,不用汗流浃背,面朝黄土背朝天。
高中毕业后,我的志向是当兵或上大学,只要离开农村就行。
高中学制是二年,但那一年全国春季招生改为秋季招生,我高中读了二年半。
自高一第二学期起,王雅莉就不再在村口等我,看着我去上学了。
那年我十八岁,我己发育成大小伙子了,个子一年内突然拔高,足有一米七五以上,但体重只有六十公斤冒一点,主要还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吧。
王雅莉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比她妈高出了许多,有一米七左右,她修长的体形,尤其是她那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很美。由于整天在太阳下暴晒着,她的皮肤似乎没有以往那样白了,但在我眼里,她依然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漂亮!
我和王雅莉的约会已转到了地下,我们每周六傍晚在太阳西下落山的时候见面一次,地点约在村前的那棵老槐树下。
王雅莉如约而至,她捧起我的脸抬起双眸凝视着我:
“洪超,一周就一次见面我得多看看你,说不定那天我就见不着你了。”
“那能呢?我不是还没毕业吗?当兵还早,还有一年呢,难道你要离开王家村?”
“洪超,昨天晚上你爸又来我家了,他说想让我进城到缫丝厂当工人,还说是你大嫂给安排的,我妈甭提有多高兴了,当然我也想进城当工人,你说我是去好还是……”
“当然去啊,进城当工人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机会来了就得抓住,去,必须去。”
“可我走了,就见不着你了啊?进城当了工人不是想回就能回的,见不到你……人家会想你的。洪超,你想不想我,你不会在学校遇上漂亮女同学了吧,你可不能忘了我,我俩自小学到现在都快十年了吧,洪超,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不?”
快要和王雅莉分开了,面对她的深情表白,我没有多说话,只是把她紧紧地抱着,抚摸着她的秀发,吻着她的脸和脖子,我不敢亲她的嘴,我怕控制不了自己,做出还不到时候该做的事。
“我爱你!洪超,我等你,等你高中毕了业,等你当兵回到家,我们就结婚,很快的,不就四五年的事吗?那时候我二十四五,你二十三四,够结婚年龄了。”
“好,我们拉钩,不许反悔。”
“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我和王雅莉拉钩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但那一次的拉钩我和她是郑重的,深思熟虑的。
临分别时,王雅莉给了我一个香吻,这个香吻让我永世难忘,这个香吻是我和她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