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一夜没怎么睡好,早早地起来梳洗,待时辰一到,便带着王上的朝服到梅林殿去。
“王上,该上朝了。”这话她总说,总在各个妃嫔的寝殿门口说。
先前都是王上答她,这次答话的人成了梅妃。
“王后姐姐,外边天冷,先到屋里坐会儿,王上还未醒呢。”声音娇俏,全然不像病得厉害的样子。
殿门打开,梅妃亲自出来迎她,还只着单薄的里衣,冷风一吹,便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咳得脸色越发红润光泽。
玉奴进去坐下,静静等候王上起身的同时关心一下梅妃。
“梅妃的心口可还疼?”
“多谢王后姐姐惦记,昨夜是疼的,不过王上给妾身揉了揉就好了。”梅妃欠身行礼,并没有嬷嬷昨夜说的爬到王后头上来,只是眉眼娇羞的样子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玉奴端庄坐着,优雅笑着,没说什么。
此时里边的人已经出来。
她起身行礼:“王上。”
“嗯。”贺兰辞应她一声,语气淡淡,似乎还带着怒气的样子,又好像没有,玉奴拿不准。
王上吩咐闵公公让御膳房送一碗五红汤来。
闵公公立马去办了。
玉奴见梅妃笑得越发娇羞。
五红汤是个补气益血的方子,由红皮花生、红豆、枸杞、红枣和糖块熬制而成。
这本不是什么稀罕的汤。
但后宫中的女人个个都想尝,尝了的人恨不得嘴上提个百八十次,有的妃子甚至会细细描述五红汤的滋味,惹来一众姐妹艳羡又嫉妒。
因为这是王上宠幸最有力的证据。
凡承恩露的妃子王上都会赏赐一碗五红汤。
玉奴从来没有喝过赏赐的五红汤,倒是喝过御膳房送来的红枣羹,每个月会送好几次,全凭王上心情。
她听过五红汤,却没真正见过。
这次碰巧见到,扫一眼发现和她每月吃的红枣羹别无二致,但她的叫红枣羹,不叫五红汤。
也只是匆匆一瞥。
王上要去上朝,她也该回宫,等着各殿妃嫔前来拜见。
众人皆到,梅妃姗姗来迟,她笑着说:“请王后娘娘原谅,妾身喝完五红汤还得喝治心头痛的汤药,王上叮嘱一定要喝完,待喝完药去梳洗,才发现时辰晚了些。”
众嫔妃的余光交汇。
面上瞧着什么也没有,实际上个个心怀鬼胎。
昨夜可是王后规定侍寝的日子,自从她们进宫以后就没见十五这天王上不在关雎宫,甚至没见过王上独自一人。
总之十五这天王上一定在王后宫里,雷打不动。
前朝后宫中也流传着王上王后的故事,一个是王府义女,一个是敌国质子,二人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王后当初还随着王上千里迢迢回北寒,甚至不惜代价从大王子手上救下王上。
王上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有王后的功劳。
遂,王后回大云,王上充盈后宫却一直不立后,待时机一到便栽着聘礼去大云求亲。
北寒子民都知道王上王后伉俪情深。
她们这些妃嫔平日里算计一下就算了,在帝后同寝这样的日子可不敢胡来。
梅妃却成功了!
梅妃竟然能将王上从王后的寝殿里抢过去。
一能看出梅妃本事,二也能看出王上王后情感有所疏离。
也是,任哪对夫妻在一块久了都会腻,何况是有着各式各样妃嫔的主君呢?
众人觉着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梅妃已经打头,她们是否可以效仿?
有人已经跃跃欲试。
试了,不仅没成,还挨了当日侍寝妃嫔的一顿训,差点没把人掌掴吐血,王上连正眼都没看一下,到王后面前去说理,也是不在理的。
王后一两句话就打发了。
其余妃顿时松一口气,好在她们没有急匆匆这么做。
但也觉察出别的意味,梅妃在王上心中的地位甚高。
王后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得罪她们的事,可王后到底不是北寒人。
这种时候大家伙会偏向瞧着也温柔无害的梅妃,有意无意巴结,暗地里站了队。
梅妃看似平等地接待每位姐妹,实际上也在心里做筛选,什么样的人才能与她为伍。
而且她敢保证,自己一定会是宫里第一个怀孕的人,会生下长子。
唯一可惜的,不是嫡长子。
梅妃信心满满。
毕竟那天夜里王上发了狠要她,一次又一次。
她不是醒得早,是身子疼得睡不着。
这个月她又以同样的理由把王上从王后那里抢过来几次,不知道是不是王后伺候不利,把王上憋惨了,王上像是生气一样,都发泄在她身上。
不过无所谓,只要达成目的。
梅妃算着来事的日子,临近的时候很是忐忑,到来事的日子,她果然没来!
她兴奋得一宿没睡着,翌日就宣了御医来请平安脉,御医说她疲惫的原因只是没睡好。
竟然没把出喜脉?
梅妃不信,嘴上也没说什么。
遂又叫来另一名御医,把脉的结果还是一样。
梅妃不敢相信,又换了名御医。
此事传到玉奴耳里,身为王后的她理应关心后宫嫔妃,便命人做了安神汤送过去,望她能睡个安稳觉。
殊不知她这碗安神汤送出错来。
梅妃惨白着一张脸来到关雎宫,一手还轻轻捂着腹部。
玉奴关心道:“梅妃今日来事?严重的话不必要关雎宫请安,好生安养,勿要令王上担心。”
谁料梅妃咬牙切齿道:“王后,果然是你。”
玉奴脑袋懵了一下,不明白梅妃的恨意从何而来。
分明该恨的是她。
几次三番半夜讲王上叫走,对她而言是种折辱。
若不是念在王上宠梅妃,梅妃也没有做出其他过火的事,她暂且还能忍忍。
梅妃却莫名其妙来找茬。
“我就说王后怎么如此宽宏大量,眼看着妾身得宠还能送安神汤来,原来是有更恶毒的心思!”
玉奴蹙眉:“梅妃在说什么?”
“莫要装蒜!”像是气急了,梅妃此刻与平日里温柔无害的模样截然相反,像泼妇似的问罪,“王后娘娘你竟然给妾身下避子药!难怪你派来的奴婢要看着我喝完安神汤,把盛汤药的碗带走。”
“避子药?”玉奴蹙眉,“本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妾身已经告知皇上,王后娘娘去同王上解释吧!”梅妃气愤不已,听到王上仪驾到,扭头就开始掉眼泪,一下子扑到王上的怀里,“王上,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王后娘娘把避子药混在安神汤里,哄骗妾身喝下。”
“若不是这碗安神汤,妾身想必已有身孕啊!”
“没有证据的事梅妃娘娘休要胡言。”嬷嬷站出来道,“请王上明查,王后比谁都还要期盼有妃嫔能给王上孕育子嗣,怎么会做出给梅妃下避子药的事?”
“是吗?”贺兰辞抬眸望向玉奴,语气似乎有所怀疑,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玉奴心头骤痛。
她又惹世子生气了。
世子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