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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进门,只见小疯子端坐在书桌前,正在提笔练字。

只不过这模样,跟昨天已然是天差地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头发扎成一条乌黑的大辫子,柔顺地垂在胸前,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七颗补天石串成的珠串,泛着幽幽的红芒。

我过去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

她这无论是坐姿还是握笔、运笔,倒都堪称优美,可偏偏这字写出来,就是扭扭捏捏,歪瓜裂枣。

写的一手狗爬字。

我看她低着眉眼,在那写得全神贯注,不由得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以后要分辨这妹子疯了还是没疯,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

没疯练字,疯了面壁。

等她把一整张宣纸写得满满登登,这才停下笔,还自个欣赏了一下。

“别陶醉了,赶时间。”我说道。

小疯子没搭理我,把笔墨纸砚收起,放进背包,披上件浅灰色的大衣,随后又从桌上拿起一顶帽子戴上,起身出门。

“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出门旅游去了。”我啼笑皆非地随后跟上。

“你管得着么?”小疯子头也没回。

两人来到那家巷子里的衣服店,老板娘见到我们,就拿过来一个做好的黑色眼罩。

我仔细看了看,手工很是精细,是下了功夫的,而且式样也是按照我说的做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差池。

我将两块薄薄的玉片装进去,大小也是刚刚合适。

“戴上试试。”我递给小疯子。

“干什么?”她说是这么说,还是接过戴上。

正所谓“目为心之使”,心又藏神,神散则目惑。

虽说在五音调心咒的加持下,小疯子暂时恢复了清明,但始终在发疯的边缘徘徊。

所以要清心,必先遮眼。

这个眼罩中安放了两块玉片,上面刻有符咒和禁纹,主要也是为了清心明智。

“怎么样?”我问她。

“还行。”小疯子淡淡道。

我点了下头,道,“就是让你试试,摘下来还我吧。”

小疯子却是把头偏了过去,“这个我看中了,算收点利息。”

我哑然失笑,道,“你以后少动点心思。”

这句话可不完全是揶揄,小疯子想要保持清明,心思就得少动。

小疯子没有接话,但没有反对自然就是默认了。

从衣服店出来后,我就去镇上花大价钱雇了一辆车,两个人坐车前往西山,并于当天晚上抵达了西山境内的吕梁。

因为在去的路上,我跟沈青瑶打听了一下,得知西山周家的祖地,就是在西山吕梁一带。

此时仍是隆冬腊月,我们进入吕梁境内的时候,刚刚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四周白茫茫一片。

再加上已经是入夜,路上行人也不多。

我和小疯子在吕梁的慈姑镇下车,随后在雪地里走了小半个钟头,就见前方坐落着一大栋宅子。

像这些风水世家,一般都比较传统,而且颇有底蕴,家里的老宅往往都是建了有些年头,而且规模颇大。

眼前这座宅子,白墙黑瓦,也是典型的那种老中式庭院的样式。

大宅四周种满了竹子,虽然大雪积压,白茫茫一片,但仍能看到一缕缕翠色。

只是等我俩来到大宅门前的时候,却是吃了一惊。

此时的周家大宅门口挂着白灯笼,立起了招魂幡,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也是扎着白布,满脸哀色。

这是在出丧。

周家谁过世了?

“两位是来吊唁的吧,里面请。”见我和小疯子上门,那二人强打精神,上来相迎。

在看到戴着眼罩的小疯子时,微微愣了一愣,不过也没有多问的意思。

“节哀。”我冲二人点了点头。

当即有一人在前领路,带着我们进入大宅。

“前面就是灵堂了,两位过去就是。”对方向前一指,随后就转身返回。

我打量了一眼四周,见这大宅内也是挂满了白布灵幡,再加上大雪一下,更增哀色。

“你可别胡思乱想。”我低声提醒了一句。

小疯子虽然戴着眼罩看不到东西,但仅凭耳力也能如常人般行走,这会儿周家在大办丧事,我是怕她想到了那位“小玉姐”身上。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

按照年纪来说,那位小玉姐现在最多也就是二十几岁,不会超过三十。

只不过这一路走过来,就发现这周家似乎有点冷清,而且途中遇到的不少人,似乎还有伤在身。

“应农老哥啊,你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忽然间,只听一阵哀嚎声从灵堂方向传了过来。

等我俩来到灵堂,门口一对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女朝我们鞠了一躬。

我拉了一把小疯子,两个人回过礼后,进入灵堂。

只见灵堂中挂满灵幡,当中停放着一口柳木棺材,两边跪着十来个男女,披麻戴孝的,应该都是周家人。

另外还有七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来吊唁的宾客。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扑在地上拳头捶地,扯着嗓门嚎啕大哭,“应农老哥,兄弟来晚了啊……”

正是我们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那声音。

“大通兄弟,节哀。”一名麻衣戴孝的中年男子过去劝慰。

那汉子却是哭个不停。

其他几名宾客见状,也是神色黯然。

我正要带着小疯子上前,突然从边上跪着的两排人中抢出一个年轻人,冲到几名宾客面前,当场就跪了下来,朝着几人咚咚咚磕头。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了,其中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快步过去,准备将那年轻人扶起。

可那年轻人身形一沉,又跪了下去。

“各位长辈,你们都是我周家的至交好友,还请各位替我们主持公道!”那年轻人双目通红,说着就咚咚咚地磕头。

而且磕得极为用力,也没有用护体咒护身,转眼间就磕得头破血流。

“你这是何必呢,先起来再说。”那老人叹气道。

“还请各位前辈替我们主持公道!”结果不仅那年轻人没有起身,其他周家子弟和媳妇儿也齐齐向一众宾客跪倒请求。

我拉着小疯子往边上避开,这种大礼我们可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