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山主灯枯油尽的样子,顺子心如刀绞,和戴振雄的种种过往,在眼前一一快速闪过。
他身子前探,含着泪,哽咽道:“老山主...我...我答...”
顺子狠狠一咬牙,就算陶展如心里难受,这事也得先答应下来再说,一定要让老山主走得安详。
柳如烟在一旁着急道:“顺子,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
她起身靠近戴振雄,“老哥哥,这事包在我身上,顺子他敢不答应!”
柳如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在这种关键时候,说话更加干脆果断。
她话音刚落,戴振雄举在半空的手轰然落下,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顺子,失去了神采。
老张起身把手轻轻放在戴振雄面颊上,替他合上双眼,转身对众人道:
“戴老馆主,已经走了...”
“师父——”
“老山主——”
“戴伯伯——”
霎时间,房间里众人大放悲声,挥泪如雨。
......
数日后,丧事忙完,顺子跟陶展如回到家里。
此时没有外人,陶展如忍不住道:“陈智信,你可真忍心...最后还是师娘出手。”
“我不想欺骗老山主,也不能伤害你。”
“不能还是不想?”
“有区别吗?”
陶展如沉默。
顺子不语。
良久之后,陶展如开口道:“师娘已经答应下来,大家都看着呢。她言出必践,这事你躲不过去。”
顺子满心惶恐,不敢出声。
陶展如沉思半晌,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
“青筠姐这几年为公司付出太多,她从小就没母亲,本来就命苦,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太亏待她。”
顺子轻轻点头,低低应了声“我知道了”,然后不再说话。
他心中纠结,不知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
岁月更替,顺子和宋颀先后又“拜访”了两次倭国委任的总督田中久二、冈田没基。
在为公司和工人争取利益的同时,他们并没有放弃战斗。
......
大埔圩火车站外围,凌晨。
东方刚刚亮出一抹鱼肚白,山林中的鸟雀还在沉睡。
柳如烟看着趴伏在杂草中的几十名队员,沉声下令:“顺子,宋颀,你们各带三十人,对车站左右夹击,动作要快,让粉岭的鬼子来不及增援!”
这一战,要迅速歼灭车站鬼子的两个分队,抢夺火车上的粮食。
可战斗刚一打响,鬼子的哨塔上就竖起了白旗。
顺子忍不住骂道:“他娘的,小鬼子会不会耍诈?”
他扭头对沈克明道:“沈师弟,给小鬼子来一梭子!”
“好嘞,姐夫!”
沈克明把机枪架在土堆上,对着鬼子的哨塔扣动扳机。
一阵扫射之后,鬼子并没有还击。
顺子用倭语高喊:“所有人双手举过头顶,走到空旷地带!”
倭军听到喊声之后,果然放下武器高举双手,走出建筑物。
这些鬼子,早已军容不整,一个个满脸沮丧,跟死了亲娘似的。
另一边,宋颀对着投降的倭军怒骂:“祸害完咱们,你他娘的说不打就不打了?老子照样毙了你!”
宋颀正要开枪,柳如烟和老张赶到,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一名黑脸汉子。
柳如烟高声道:“宋颀住手,听刘队长怎么说。”
宋颀转过身,向黑脸汉子道:“你莫非就是港九大队的副队长,刘黑子?”
黑脸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就是刘黑子。”
顺子让人看着投降的鬼子,这时也赶了过来,向刘黑子问道:“刘队长,队伍上有什么指示?”
刘黑子笑道:“大队接到上级通知,小鬼子天黄已经宣布投降,咱们若遇到鬼子顽抗,可以就地歼灭。要是投降,咱们只取枪械和物资,战俘仰格兰军队自会处理!”
听到倭国投降的那一刻,顺子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一股巨大的幸福在脑海中炸开,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
至于刘黑子后面说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楚。
其他队员有的懵在原地,不知所措;有的则纵身跃起,向天高呼。
柳如烟喜极而泣,老张忍不住老泪纵横。
刘黑子向老张夫妇行了个军礼,“按照上级指示,咱们大队这两天就要撤回南粤,你们要不要一起?”
老张朝刘黑子拱手,“刘队长,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是留在香江含饴弄孙吧!”
倭寇已降,老张和柳如烟愿望达成,突然间感觉整个胸腔被幸福溢满。
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回去带着柳墩子和小光复上街吃好吃的,去游乐场...
把这几年他们失去的快乐,都给补回来。
......
这一天,消息传开。
香江百姓还能走得动路的纷纷涌上街头,组织舞龙舞狮和锣鼓队来到皇后大道游行庆祝。
狮子、绣球、幡杆、横幅...
能想到的家伙事,各家各户全都拿了出来。
一时间,整条皇后大道锣鼓欢腾,狮舞龙飞,舞者白背心上红色的“光复”二字,格外耀眼。
这一日,整个香江万人空巷。
四十四个月的黑暗岁月终于结束。
受尽了三年零八个月的屈辱,香江百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舞龙舞狮的队伍根本停不下来,有人晕倒,游行的人群立即扶起,其他人继续顶上...
顺子提着一袋缴获的大米回家,一进门就想跟陶展如相拥在一起,把这个惊天喜讯告诉她。
然而此时,陶展如已经领着柳墩子和陈光复走上大街,融入了欢乐的海洋。
......
一年后,顺子再添一子一女。
儿子取名戴振邦。
戴老山主英雄一世,顺子不忍让戴家断了香火,主动把自己和戴青筠的孩子取名为戴振邦。
女儿名叫陶靖襄。
这名字是陶展如自己取的。虽然倭寇已除,但内地依然战火不断,她于是在女儿的名字中带有靖国难、襄大计之意。
这一日,顺子在自家院子里,一手抱着兴邦,一手抱着靖襄,把两个孩子交替抛起接住,接住再抛起。
逗得两个孩子咯咯直笑,一大两小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陈光复满脸泪痕,哇哇哭着跑了回来。
顺子停下动作,问道:“光复,怎么了?”
陈光复抹了一把眼泪,指了指宋颀夫妻新搬过来的小楼:
“爸,宋文智玩玻璃球使诈,我要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