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个隆庆楼,只在三楼顶级豪华包间安排了一桌酒席。
清帮的其他人员全都在一楼餐厅吃的流水席,用申沪当时时髦的话说叫自助餐。
这些人轮流就餐,保持着大门和庭院里时刻有人值守。
王凤山等人一上楼,饭店的迎宾立即躬身行礼,抬手指着上楼的方向,“王老先生,请!”
王凤山虽然年纪大,在清帮地位高,为人却极为随和。
但凡有饭店服务人员行礼,他都会微笑着点头示意。
待众人上楼坐定之后,宋颀低声说道:“这老棺材慈眉善目的,倒像是个好人。”
“呵呵!”
顺子笑了一声,“好人到这个年纪,不知死多少次了,能在清帮有这个地位?”
两人转身上了三楼,一左一右站在豪华包间两旁,昂首挺胸,身体站得笔直。
情况不明,先当一会门神。
两人向包间里看去,只见包间很大,足有两百平方。
餐桌旁边沙发、茶几、牌桌一应俱全。
餐桌太大,王氏父子、余世通和黄宗启、陈西文落座后,相互间隔了不少距离。
王凤山居中而坐,黄宗启和余世通坐在两旁,王怀林和陈西文则坐在下首。
八名保镖站在王凤山和黄宗启身后,其余八名保镖分列四周,四名侍应生在桌旁倒酒舔菜。
这么一来,偌大的餐桌倒不显得空旷。
顺子和宋颀站在门两旁,不时侧目看着房间里边,把房间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侍应生领班见他俩面孔陌生,走到顺子身旁刚想说话,就被顺子单手用力提起,提到了一旁。
领班脸色微变,颤声道:“你...你...”
顺子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低声道:
“我们是清帮的人,负责在这里保护老爷子安全。希望你不要多嘴,不要多事!”
他语气凛冽,表情冷峻,气势逼人。
在关东经历大大小小数十场厮杀之后,顺子只要不收敛,一凝眉一抬眼之间,都会有杀气流露。
这股气势让领班只觉得后背一凉,他不由自主压低声音道:
“好,好,你们自便,有需要只管找我!”
酒桌上,余世通率先站起身举起酒杯,微笑着说道:“大哥,怀林,咱们兄弟三个先敬老爷子一杯!”
三人恭恭敬敬敬了一杯酒,王凤山微微抬手示意三人坐下。
他长叹一声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有生之年,就是想看到你们这些小辈,都和和睦睦的。”
“这样聚在一起请我喝酒,有多少日子没有过了?”
黄宗启微微欠身,向王凤山说道:“老爷子,是我这当大哥的做得不够,都是我的错。”
王凤山笑道:“小兄弟不懂事,你这当大哥的,该打的要打,该提携还要多提携。”
黄宗启点头道:“老爷子教训的是,门生一定谨记在心。”
王凤山已经把话挑明,小兄弟犯错可以打,但不能往死里整,还是要多帮衬。
黄宗启一直神态谦卑,对老爷子十分恭敬。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往事既往不咎。
接下来众人只是喝酒,聊些家常,诸如谁家的戏子长相好,花国的哪位总长更有味道。
待众人酒酣耳热之后,顺子朝酒桌走了过去。
对一边的侍应生道:“老爷子年纪大了,倒酒时扣一点量。”
侍应生不知他什么来头,见领班都对他唯唯诺诺,当即点了点头。
顺子从他手里拿过酒瓶,依次给每人都添了一点酒。
此时王怀林已经除下手套,顺子观察发现,他一双手虽然有些粗壮,但白皙细腻。
这一双手,不像是长期练习鹰爪功的。
再看王凤山的双手,虽然关节粗大,但他年纪大了,双手枯瘦,关节自然就显得突出。
一时之间,顺子很难从手上分辩出这对父子有没有练过鹰爪功。
难道他们是真的姓王,不是秦家后人?
那么段天明的出现又怎么解释?
当时段天明在余世通身边,只有可能是王氏父子安排的。
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段天明身后另有其人?
他晃荡了一圈,交待各位侍应生小心伺候,然后又回到门边,跟宋颀一起充当起了门神。
顺子朝宋颀做了个手势,示意等这些人出门的时候,找机会试探。
众人吃完饭,一起往外走,八个保镖在前,八个保镖在后,气势十足。
只是中间的几人,喝得都有点多,脚步有些不稳。
特别是王凤山,几杯酒下肚后开始逞强起来,不让别人搀扶。
待中间几人走到门框处时,顺子和宋颀同时探出手,分别伸向王氏父子。
顺子试探的是王凤山,他出手时貌似搀扶,却暗含着宋门心意六合拳的擒拿手法,扣向王凤山的脉门。
他心中料定,只要王凤山是鹰爪功高手,绝对不可能让人扣住自己的脉门。
因此他没有出手如电,让王凤山能够看得足够清楚。
谁知王凤山对此丝毫不以为意,而是朝他摆了摆手,笑道:
“没事,不用管我,我没喝多!”
顺子只得把擒拿手摊平成手掌,扶了一下王凤山的手臂。
而另一边,王怀林则在宋颀抓住他手臂后甩了一下,带着些许怒意说道:
“我喝这点还要人扶?看不起人吗?”
宋颀赶紧松开手,微笑道:“先生当心,请慢走!”
待王凤山等人下楼,顺子对宋颀道:“小的我不敢说,老的绝对有问题。咱们快走!”
趁着领班带人送客之机,顺子和宋颀到换衣间换了衣服,带上自己的东西,从小楼窗户翻越而出。
到了院子后面的小路上,顺子隐隐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向小楼。
随后,传来几声侍应生的惨叫。
很显然,清帮的那些个保镖,对隆庆楼的侍应生下手了。
肯定是王氏父子发现了可疑之处,命令保镖来寻找他们两人的下落。
两人当即加快脚步,从西通德里小巷穿出,越过燕京路,来到苏州河边上。
确定没人追踪,两人在河边找个位置坐下。
宋颀问道:“哥,你咋个发现不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