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颀沉思了一会,说道:“黄宗启的社团,名叫宗社,是因为他名字当中有一个宗字。”
“沈万奎的社团叫克社,章振林的社团叫义社,那又是为什么?”
顺子道:“沈万奎吹嘘克己慎行,章振林标榜义薄云天,都是收买人心的幌子。”
“怀社倒是没有自己的口号,这让我一直想不明白。”
宋颀嘿嘿笑道:“难道是心怀天下?”
“还是省省吧,这些流氓帮会,一个个欺压百姓,赚黑心钱,有谁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
顺子反驳了宋颀一句,随即摇了摇头。
申沪帮会林立,仅一个清帮就分出好几个社团。
其他三个社团名称的来历,顺子都听王老板和冯公则说起过。
唯独这个怀社的名字是怎么来的,王元申和冯公则都没有说起过。
宋颀数完了钱,凑到顺子身边,压低声音道:“难道余世通背后真的另有其人?”
顺子点点头,“不然说不通。他既不会武功,又不知道段天明的来历,这太奇怪了。”
“人家手里握着水上警察厅长的官印,还需要投靠别人?”
宋颀忍不住反问。
顺子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算了,不想了,咱们过会儿去请汤令先吃饭。”
“是得请他吃一顿,不然咱们俩不像是混江湖的,倒像是吃白食的了。”
宋颀立即起身,说道:“走,咱们去找汤爷唠唠嗑儿。”
他话一出口,让顺子不由想到了柳承道。
“你口味可真重,待会你跟他好好唠。”
两人来到正屋一楼,汤令先正坐在茶几前喝茶。
他一双眉头紧锁,弄得整张脸就像长不开的佛手瓜。
顺子抬手敲了敲门,汤令先见是顺子和宋颀,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陈先生,白先生,快请进!”
两人进屋,大咧咧在汤令先两侧沙发上坐下。
宋颀嘿嘿笑道:“今个早上意外收获了一块金表,老值钱了。汤爷,要不咱们中午请你搓一顿?”
汤令先摆手道:“你们刚刚落脚,手里不宽裕,哪里用得着你们请客。”
顺子道:“汤爷这么多天热情款待,咱们兄弟心里过意不去。”
“楼外楼咱们请不起,翠花楼还是能请得起的,还请汤爷不要嫌弃。”
翠花楼位于高阳北里以北的津门路上,名字听起来有几分关东的味道。
这家饭店门面不太起眼,想必酒菜也不会太昂贵。
顺子选择在这里请客,一者比较近,二来是想低调一点。
谁知他话一出口,汤令先的一双小眼睛就变得精光闪闪。
“萃华楼?陈先生可真是有品位,那地方我也只去过一次。”
说罢,汤令先不住摇头赞叹,“不错,那地方是真不错!”
顺子一阵无语,你他娘的是不是耳朵有毛病?
老子明明说的是翠花楼好伐?
就算是萃华楼也没啥,也就是多花几块大洋的事。
他当即呵呵一笑:“只要汤爷喜欢,去哪都成!”
汤令先站起身,从旁边柜子抽屉里取出一张金黄色小票,拿出笔在上面写了个名字。
“阿远,送去四马路福祥里萃华楼!”
汤令先朝外面喊了一声之后,没多久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从汤令先手里接过小票,嬉笑道:“汤爷,今朝好阔气哩!”
见阿远脚步轻快地离开,宋颀心里直犯嘀咕,去吃个饭哪来这么多花头?
约莫半个多小时,阿远兴冲冲地回来了,对汤令先说道:
“汤爷,萃华楼那边已经预留了座位。”
汤令先笑呵呵地起身,之前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
“陈先生,白先生,咱们这就过去!”
三人来到院子里,阿远已经把车子启动。
顺子问道:“汤爷,不把程爷和韩爷一起叫上?”
汤令先挥挥手,无所谓道:“咱们先去,回头再让阿远接他们。”
三人坐上车,直奔四马路福祥里而去。
路上经过大马路楼外楼,顺子才注意到,楼外楼在大马路上与两边的楼房不沾不靠,独立成院。
除了饭店之外,后面是好大一个游乐场,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依然人满为患。
申沪这鬼地方,自己还是逛得太少了,等有时间了必须好好逛一逛。
地形熟悉了,以后做买卖会更加方便。
汽车从余杭路右拐上了四马路,向前过了桂宁路口,便靠着路边停下。
汤令先朝顺子和宋颀道:“我们先进去吧!”
步入福祥里的里弄,顺子和宋颀立即感到气氛有些怪异。
丝竹声,唱小调的声音,不绝于耳。
弄堂两边的一个个院落,门楼几乎全都重新装饰了一番。
土洋结合,倒也十分美观。
尤其是门楼下方的牌匾,几乎全都带有书寓二字。
扬州书寓、红香书寓、金城书寓、怜侬书寓...不一而足。
巷弄里行走的女子,个个体态妖娆,打扮入时。
宋颀忍不住吐槽:“他娘的,这吃饭的地方,咋整得跟奉天的群仙书院似的?”
汤令先回头看了顺子和宋颀一眼,笑道:
“二位兄弟没来过?是想借着请我吃饭,自己也来体验体验?”
都到了这里,顺子岂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个汤令先抠门得很,这些日子招待自己和宋颀花费不少,估计这是想捞回来一点。
顺子笑道:“关东堂子俗气得很,今个正好借这个机会,跟着汤爷见见世面。”
汤令先道:“申沪书寓规矩多,两位多看多听少说话,一切由我来安排。”
他语气虽然客气,但骨子里透出一股申沪人特有小资情调和优越感。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萃华楼。
萃华楼其实并不是楼,而是一个宽大的院落,只是门楼比旁边的书寓高大些。
见院门开着,顺子和宋颀迈步便往里走,不料却被门两边的两个男子拦住。
汤令先笑着对男子道:“相帮,已经送过局票。”
相帮,是申沪人对妓院里龟奴的称呼。
在申沪,到了书寓或是长三的堂子里,要是称呼龟奴,那可就外行了。
不仅会被人看不起,说不定还会被人赶出去。
宋颀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娘的,还真是做花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