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姐,那你咋个还让他过来包宿?是不是...”
说着,他手掌横空一斩。
他是怀疑,小鬼子晚上再来,这个云珠一定会弄死他。
不料云珠摇了摇头,看着顺子和宋颀,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俩,早被掏空了。姐敢保证,这个冈田三天之内都不会再来。”
见两人都红了脸,云珠便不再逗他们,而是一本正经说道:
“就凭你俩藏在床下的那手铁板桥功夫,肯定都不是一般人。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你们俩在城里这样打鬼子,难免会有失手的一天。”
话说到这里,顺子和宋颀都知道,下面马上要切入正题了。
“你俩这么好的身手,去连山关的黑风岭,他们大当家的肯定会收留你们。”
“那里有支叫天胜的绺子,可是真正打鬼子的!”
听了这话,顺子和宋颀都是一惊,师娘的黑风岭,正是在连山关附近。
只是不知道,这个天胜是什么来头。
那里虽然通火车,但崇山峻岭连绵不断。
小鬼子大队人马和重武器进不去,根本拿他们没辙。
不过隔着几百里路,这个云珠怎么会突然提起黑风岭?
宋颀心里也感到有些疑惑,他故意问道:“上山投靠绺子,是不是要交投名状啊?”
“就凭你们杀了这么多鬼子,还不够?”
云珠一拍大腿,“他们要是不信,你就提俺廖云珠的名字,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两人这才知道,这个窑姐儿的全名叫做廖云珠。
她既然跟黑风岭有这么好的交情,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顺子试探着问道:“咱们要是去了,怎么才能找到天胜绺子?”
顺子早在女山湖时,便听师娘说过。
关东土匪绺子遍地,有时一座大一点的山头,就有好几股土匪。
这些土匪有的互相配合一起砸窑子,有的则相互之间黑吃黑。
对于外人,土匪则对自己的山寨位置讳莫如深。
也许是杀鬼子博得了廖云珠的好感,她对二人竟没有丝毫隐瞒。
“从沈州驿坐火车去本溪湖和凤凰城方向,过连山关不远,在通远镇下车。”
“从通远镇向南,过了二道梁子,你们只要说找大来妈,准能找到。”
这个大来妈,莫非是黑风岭的花舌子?
而这个廖云珠,难道是插千的?
顺子心中疑惑:师娘在黑风岭拉起的天胜绺子,不会都是一帮娘们吧?
花舌子和插千的,都是关东绺子黑话。
在关东,规模大一点的绺子,除了几个当家的外,还有管理各种事务的“里四梁”和“外四梁”。
外四梁就包括秧子房、花舌子、插千的和字匠。
花舌子主要负责联络、送信,而插千的则主要负责搜集情报。
难道黑风岭把插千的都派到几百里外了?
这怎么可能!
顺子忍不住问道:“姐,俺瞧你身手也不错,怎么会...”
“怎么会当窑姐儿是吧?”
廖云珠哈哈一笑,把话头接了过去。
“瞧你俩杀鬼子的狠劲儿,俺也就把实话跟你们说了。”
“俺就是黑风岭的绺子,是个插千的。”
“做这个皮肉生意,主要是探听小鬼子的动向,同时暗中购买枪支弹药。”
“比起那些整天出生入死的兄弟,俺遭这点罪,根本就不叫委屈!”
她一脸认真,说着话时,眼眶里有泪花闪动。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把半截皮带扔到了炕上。
“把小鬼子的腚给抽花,贼他娘的解气!”
宋颀差点把一双细长眼眸瞪圆了:姐,你这解气的方式,也太特别了些。
关东绺子太多,顺子一向小心谨慎惯了,生怕把廖云珠的身份弄错。
他低声问道:“姐,你认不认识柳如烟?”
“啥?!”
顺子话一出口,就像在廖云珠耳边放响一个炸雷一样,惊得她立即站起身。
“你认识俺们大当家的海东青?”
在关东,绺子当家的一般都有匪号。
顺子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师娘的绰号叫做海东青。
海东青在关东,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那是满人的图腾,象征着勇敢、智慧、正直、坚忍。
顺子没想到,师娘的绰号竟然这么霸气。
这时候,廖云珠围着顺子和宋颀来回转圈,嘴里小声念叨着:
“我就说嘛,你俩这个枪法,真是绝了...”
宋颀的枪法是顺子教的,虽然练习的少,比顺子差得很远,但还是比一般人强很多。
顺子对廖云珠便不再隐瞒,起身说道:“廖大姐,俺这枪法,就是师...是海东青教的。”
“兄弟,咋变磕巴嘴了?”
廖云珠在顺子和宋颀肩上重重一拍,“你俩不老实啊,干嘛非问去黑风岭咋走?”
顺子赶紧站起身,歉意道:“姐,俺真不是试探你,俺是真不知道。咱俩刚从江淮省过来。”
廖云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小子原来是鬼手张的徒弟。
她哈哈一笑,“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整起来!”
廖云珠出门到前台,说有人包宿了,吩咐上几道硬菜和一坛子关东大高粱。
酒菜上桌,廖云珠身上再没半点风尘味,变得豪爽起来,频频给顺子和宋颀倒酒。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黄昏。
顺子和宋颀酒量不差,却被喝得连连摆手。
“姐,放过咱们吧,真不能再喝了!”
“喝多了就在这睡呗,咱炕又不是不够大!”
见顺子和宋颀一脸苦笑,廖云珠把眼睛一瞪,“咋了?是怕姐把你们办了?还是嫌姐埋汰?”
顺子连忙起身,正色道:“姐,咱真没别的意思。咱们兄弟要趁天黑,去盛京故宫边上,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啥东西这么着急?等风头过去再说!”
不得不说,廖云珠是真担心他们。
顺子道:“这东西很重要,一旦有个闪失,怕是再难找回来。”
廖云珠知道道上规矩,便不再追问。
她只是叮嘱道:“要小心,能不开枪,就不要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