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子,闪开!”
当先一人正是大胡子,他一脚把门踹开,带着人就往里冲。
老张、宋仲元、刘高、春生几人立即起身,一个个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刘高径直走向大胡子,笑道:“胡队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刘高带着一帮荣门兄弟在淮泗城混饭吃,平日里少不了使钱贿赂军警,大胡子他自然是认识的。
见到刘高出现,大胡子似乎并不意外,问道:“刘爷,你今个怎么会在这里?”
刘高赔笑道:“俺这同乡来这里做茶叶生意,一直没时间拜会。这不,趁着年前来会会老乡。”
说话间掏出一个钱袋,迅速塞到大胡子兜里,大胡子感受到那分量,足有十块大洋之多。
“给兄弟们喝酒,还请胡队长吩咐兄弟们一声,手脚轻点,莫要打坏了东西。”
大胡子脸色缓和了几分,为难道:“刘爷您不知道,前段日子督军府失窃,上面盘查得紧,谁都担待不起,小弟可不敢丝毫藏私!”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十名淮武军士兵,挥了挥手,“兄弟们,搜!”
刘高还要再拦,老张用眼神制止。刘高气得直搓手:这孙子,收钱毫不客气,办事一点都不讲情面。
众人跟在士兵身后,一起进了正屋。
士兵们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把衣服被褥扔了一地。顺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暗室所在的地方,可还是忍不住瞟了两眼。
士兵们搜完了几间屋子,一无所获。
大胡子看了一眼刘高,眼神里都是猜疑,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下令道:“墙上、地上都敲敲看,可别有什么猫腻!”
说完他自己率先操起门后的门闩,沿着墙壁一路敲过去,渐渐靠近了那处暗室所在的地方。
顺子的一颗心顿时揪到了一起,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怎么办?!
他看向老张,老张一脸的气定神闲,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顺子猛然想起,刚才换衣服时老张似乎掀开过床板,里面肯定有猫腻,但绝不会是那些金银财宝。
他手掌暗暗在床板上猛一用力,床板发出咔吧一声响。
大胡子转过身,看向了顺子,“什么东西?闪开!”
顺子只得闪开身子,老张靠了上去,陪笑道:“军爷,真的没有什么!”
大胡子一张脸冷得像一块铁板,“少他娘的废话,兄弟们,把床给老子掀了!”
几名士兵冲上,二话不说把床板掀了。
床板下面四面都是木板,好似一个大木箱,床板就是箱盖。在“大木箱”一角,整整齐齐码放着几个包裹。
老张赶紧合身扑上,“别呀,俺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值钱的家伙都在这了!”
老张的表现,让大胡子更加警觉,宋仲元、刘高、春生都有些懵,心中暗暗为老张捏了一把汗。
大胡子一把扯住老张后背,骂道:“起开,让老子看清楚了!”
老张一副哭腔:“那些茶砖都是百年老茶,比金子都值钱,可别糟践了!”
大胡子命手下把包裹拿起打开,果然都是一块块陈年普洱,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宋仲元、刘高等人都长呼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大胡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掂起两块茶砖放进怀里,朝手下们挥了挥手:“兄弟们收队,下一家!”
看在刘高的份上,大胡子没敢把茶砖全掳走。
待大胡子领人走后,顺子向老张问道:“师父,那个大胡子差点就...就...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老张笑道:“暗室门跟墙壁一样厚,那孙子用棍子根本敲不出来,除非他有俺老张这个耳力。”
听老张话里的意思,房间里几人都知道暗室的存在,没必要隐瞒。
刘高走到顺子身边,说道:“顺子,得亏你师父身手好,不然你今天可就坏了大事!”
不是自己成功转移了大胡子视线么?怎么就差点坏事了?顺子转脸看向老张。
老张从怀里掏出两张人皮面具放在桌上,摆手道:“这事怨不得顺子。事先俺没跟他说明白暗室的构造,再者刚才时间太紧,是我自己没处理干净。相反俺倒是觉得这小子机灵,有这份胆魄更不容易!”
他夸起自家徒弟,那是一点都不吝啬。
这两张面具刚才定是和茶砖放在一起,顺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要是被搜到,绝对说不清楚。
把茶砖和刘高说的做茶叶生意联系到一起,顺子才明白,在他前去开门的瞬间,老张他们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会出现的种种可能。
宋仲元道:“我看大胡子疑心很重,只怕这会儿已经留下探子眼线,早晚还得杀个回马枪。”
老张点头道:“不能再耽搁了,明早就走,先不要打草惊蛇,临行前一并把探子除去。”
老张和顺子整理屋子,宋仲元三人离去各自准备。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阵车轮响动,一辆拉粪的牛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老张起身和宋仲元将打包好的东西装车。
顺子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身,揉着惺忪睡眼到外面帮忙。
刚到牛车边上站定,就差点把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牛车上椭圆形的大木桶里,满满当当都是大粪,刘高站在前面牵着牛绳。
春生在旁边一脸憨笑:“都是大清早刚捞的,新鲜着呢!”
这家伙,恶心不恶心!
老张和宋仲元丝毫不以为意,蹲下身子把那些沉甸甸的包裹,塞进木桶下面的暗格里,放好之后装上木板糊上腻子,外面又装了一层隔板。
春生拿起大粪勺,舀起半勺粪便,扑哧,浇了上去。
宋仲元转身面向春生:“和你刘叔各自去忙,不要误了时辰。”
听他话里的意思,即便有暗探也早已搞定,只要做好下一步接应即可。
“好嘞!”春生应了一声,颤着一身肉,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刘高朝老张抱了抱拳:“张叔,稍后见!”
老张、宋仲元和顺子易了容,这次老张和宋仲元变成了邋遢老农,顺子则恢复了原来小叫花装扮。
三人在车辕上坐好,老张一挥鞭子,唱了声:“走嘞~”
牛车向东缓缓而行,尚未出城天已放亮,早点铺子已经出摊,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牛车到来,无不掩住口鼻避之不及。
在一处早点摊前停下,宋仲元跳下车子,来到摊子前,“老板,二十个包子,包三份!”
“二十文!”淮泗城相对闭塞,老百姓习惯把一分的铜钱称为一文。
“好嘞!”宋仲元伸手接过包子,一摸口袋,咦了一声。
“俺这口袋里零钱明明够的,怎么只有十七文了?”
老板没好气地挥挥手,“十七文就十七文,不给钱都行。您老下次把粪车停远点,行不?”
宋仲元回来把包子分了,老张拿起一个一口咬了一大半,吃得十分香甜。
顺子瞪大眼睛,这都能吃得下?
向东不足百米,就是出城的东关卡子,淮武军设有哨点、路障。
“张叔坐好,俺来!”牛车到哨点前停下,宋仲元跳下车,径直走向执勤的士兵。
老张嚼着包子,对顺子道:“你宋叔只要贿赂超过十个铜子儿,当兵的定要来查车,你可要瞧好了,这里边都是学问。”
顺子一阵紧张,刚才他分明听见宋仲元说没零钱了。
果然下一秒,当兵的背着汉阳造,朝牛车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