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柔神情激动的抓住婢女的手臂,“当真?那意夫人果真死了?”
婢女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回道:“回姨娘,听闻是生死未卜。”
白雨柔放开她,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什么生死未卜,一定是死了!一定是死了!”
她眼神一变,将婢女打发走,“你下去吧。”
白雨柔回到内室,兀自的笑着:“那人果真是厉害,我这笔钱花的不冤,她一定要死了才好,挡了我的路就该死!”
之前她没细想,后来才反应过来。
轩齐哥哥明明之前那么高兴她怀孕的,过了些天却突然变了态度,他那么深谋远虑的一个人,怎么会把吃了药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在床榻之上,轩齐哥哥明明说过让她为他生个孩子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哄骗她的!
肯定是林晚意嫉妒她有身孕,使了手段收买了那李医师,让他在轩齐哥哥面前胡说,否则轩齐哥哥怎么可能才想起来这种事?
她托父亲偷偷寻了门路,联系上这群亡命之徒,终于等到一个方便下手的好机会。
只用她林晚意的一条贱命,来偿还她未出世的那些孩子们,真是便宜她了!
自己的身子彻底受损,如今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轩齐哥哥的宠爱。
至于孩子......
白雨柔眼里露出阴狠和势在必得的目光。
城外,赵轩齐策马扬鞭,胯下的绝地马跑得飞快,远远地甩开了身后跟随的夏天等人。
风声呼啸着,他的心口不知为何也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的往里灌着,让他从头皮到脚底都是冰寒的。
无需夏天带路,赵轩齐远远地就看见了令尹的人围在路旁。
赵轩齐翻身下马,踉踉跄跄的朝前跑去。
触目一片血红。
七扭八歪的尸体遍布在地上,大多都穿着太子轩府中侍卫的衣服,马车倾倒在一旁,车辕早就断裂开了。
赵轩齐仔仔细细的一遍遍看过,没有看到女子的尸体,心中松了口气。
“参见太子。”令尹看到赵轩齐,连忙过来行礼,“还请太子殿下节哀。”
“节哀?”赵轩齐冰冷的视线直直的射到令尹的脸上。
死了几个侍卫,需要他节什么哀?
令尹长叹一口气,随后吩咐手下揭开一旁盖着的白布。
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出现在赵轩齐的眼前。
那女尸身中数刀,刀刀深可见骨,早已经看不清面容,就连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但赵轩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穿的水红色云锦广袖长裙,同林晚意先前穿过的一模一样,就连手腕上的碧玉手镯和头上戴着的金镶宝石海棠花簪都颇为眼熟。
赵轩齐不顾女尸身上的血污,颤抖的抚过女尸那张皮开肉绽的脸。
一旁的令尹没注意到赵轩齐的动作,还在指着远处的树林向他解释着:
“意夫人约莫是在一名侍卫的保护下,方才寻到机会向树林深处跑去,可惜了,女子的体力终究是不及男子,意夫人很快就被几名土匪追上,如今那两名婢女和一名侍卫的尸体还在树林之中。”
赵轩齐满目猩红,脑海中闪过那些和林晚意相处的画面。
有成婚以后的,也有成婚之前的。
那些他以为不在意,或是遗忘了的情景,如今一笔一划的慢慢展现在他的面前。
林晚意的一颦一笑此刻在他的眼前慢慢重现。
“齐哥哥......”
娇憨依赖的语调消散在他的耳边。
昔日佳人成了白骨。
赵轩齐血气上涌,终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公子!”
“太子殿下!”
“……”
意夫人是在一个晴空却下着毛毛细雨的日子出殡的。
赵轩齐手执着八十四骨紫竹伞静静地站在一侧,一身白衣挂在身上,随风飘摇,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
他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眼中没有丝毫的悲伤和泪光,只是紧绷的下颌,透出了几分主人的真实情绪。
反倒是一旁的白雨柔泪如雨下,一口一个“姐姐”,哭得站不起身,只能任由旁边的婢女搀扶着,方才没有倒下。
事情结束后,赵轩齐仿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正常上朝,正常处理政务,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夏一拎着食盒去了书房,发现房门紧闭,方才反应过来,而后匆匆走向听竹苑。
听竹苑的女主人早已不在了,仅剩几个粗使杂役守在院落之中,打扫除尘。
然而此时,听竹苑正房的大门却敞开着。
赵轩齐愣愣的坐在书案前,面前摆放着几本书卷,手上拿着一根沾满了墨水的毛笔,由着那墨汁滴落在干净的信纸上,他却一直抬头看着房间内显眼的那幅画像。
也是这样一个春日,美人笑眼盈盈的依偎在他身边,满心满眼的甜蜜,想要与他一同入画。
那时他是什么心情?
赵轩齐再也了解不过,当时他已经爱上了白雨柔,对着林晚意满是敷衍与不耐,说不定还有几分厌恶。
现如今赵轩齐倒是有些庆幸。
幸好当初想继续维护着和林青铭的关系,才在勉强同意后,挂着温和的假面入了画,方才能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他想起林晚意曾满怀期待的一次次看向他,一次次地向他分享北境的许多他没有看到的风光,但都被他敷衍的打断了。
北境的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屈辱,是不甘,如今他已经是一个赢家,自然不愿意去窥见那年少时一无所有又失败懦弱的自己。
他又想起了无数次听下人来报,意夫人独守空闺,日日摆弄着他定亲时随便送给她的玉佩和他随手写下的笔记来睹物思人。
而他听闻以后只觉得得意,任他如何冷待,她不还是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女,变成如今这副看他脸色生活的样子么?
他没有半分怜悯。
他想起日日晚归时,那抹站在他书房门口殷切等待的身影,以及她每日送来的汤食,他却从未正视过,甚至直接吩咐人倒掉。
如今佳人已逝,那枚定亲的玉佩也不知所踪,大概是丢了吧......
赵轩齐的心口就像压着巨石,憋的他喘不上气来。
他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只是对她有一些旧情,与他喜欢一些少时爱吃的食物和东西没有任何区别。
可为何,如今他的心口竟然如此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