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略略小了一些,崔鸿鑫、赵峰峰、韩颂羽搀扶着袁艾莎回到了营地,袁艾莎的脚已经肿起老高,虽然又冷又饿,但是几个人都有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估计这里原本可能就是一个河谷,又积蓄了如此多的水量,很容易爆发山洪。”崔鸿鑫忧心忡忡地对魏成熙说道。
“我了解你的担心。但是你要考虑到这里还有很多伤员,老陈那边还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我们还是先等一等。”魏成熙蹙着眉头,望着已经没过小腿的水面。
松林深处早已成了一大片湖泊,齐志远正在为每一个人测量体温。
“原发性肺鼠疫及败血症型鼠疫潜伏期为数小时至3天,目前我们还没有出现发热及可见出血点等症状。大家一直泡在水里既危险又消耗热量,身体很快就会吃不消,不如我们齐先返回到大巴车上,和大家一起汇合。”
周径寒紧紧拉着安桦的手走在前面,齐志远和宋俊平扶着陈兆国,几个人趟着即将没膝的积水,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
刚回到车上,陈兆国就让人找朱立峰前来汇合,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哪里找得到!朱立峰所在的地方,地势平坦而且又没有什么大树,连人带帐篷都被刮得无影无踪。目前是死是活都很难确定!
魏成熙提议四处找找看,最起码也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蔚杰反驳道,“这么大的雨,为了一个死人就再搭去几条命?亏你想得出来!要去你去,我们可不去!”
袁艾莎牙齿咬紧,张大的瞳孔里充满了怒火。照她的个性肯定会一头冲进雨幕中,无奈脚伤严重,行走都极为困难。
“我看这样,我们先在等一晚,这里到处是汪洋,他没地方去肯定会回来。即便他真的没有回来,等明天天放晴了,我们再派人四处找找看!”陈兆国提议道。
大家的心都像掉进了冰水里,冷寂到了极点。
有些人甚至一两天都没有吃上一口东西,所有人都在忍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煎熬,
陈兆国让人在周围挖了一些块根块茎的东西,苦涩、坚硬,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有没有毒,众人就着雨水,啮檗吞针一般吃了几口,也算补充了点东西。
周径寒数了数,除了朱立峰外,目前刚好三十人。
天渐渐黑了,雨却一直下,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满屋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地球末日就要来临了。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韩富江眼睛望着窗外,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
“有一艘船在海上遇难,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抱住一根木头漂到一个小岛上,搭了一个棚子,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找了来。”
“他每天都要登上高处向海面上张望,眼看一个星期过去了,连船的影子也没看见。一天下雨,闪电点燃了木房,熊熊的大火让所有的积累都化为了灰烬。”
“他彻底绝望了,用一根绳子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在这时,一艘满载食物和水的船缓缓驶了过来……”
“这个故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杜蔚杰奚笑道,“莫非你真的以为有人能救你?”
“因为当时我就在这艘船上……”韩富江继续看着窗外。
杜蔚杰不说话了。
让人绝望的、毁灭了一切的大火,带来的恰恰是生的希望!天堂与地狱之间往往只隔着一扇门的厚度。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我到处苦苦找寻的答案,即便失去一切,也要心怀感激和希望……”
韩富江的语气很低,却字字千钧,直击内心!
人群平复下来。大家开始着手整理自己仅有的一些物品。
韩富江的话虽然震撼了悲观失望的人群,但也为接下来的事情笼上了浓浓的悲情色彩。
“大家安静一下!”崔鸿鑫机警地侧起了耳朵。
远处传了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就像一列喷着浓烟极速驶来的火车,大地都在它的脚下颤抖着。
“快跑!山洪!山洪!”崔鸿鑫大喊一声,一脚踹飞了门口堆积着座椅和木板,抓起袁艾莎便跳出车外,飞也似的往山坡奔去。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互相叫喊着拥挤着撕打着,冲向狭窄的门口。挤不出去的则掉头奔向最近的窗户,扯掉竹帘,纷纷跳入冰冷的水里。
周径寒距离何勇的位置很近,怕大家的拥挤踩踏到他,便一把抱起了他,背在了身上,并大声提醒着已经完全失控的人群。
周径寒只好背着何勇爬上窗子,跳了出去。暴雨留下的积水早已到大腿以上了,水底已经被人踩得很滑了,天又黑,雨又大,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周径寒落地的时候脚底一滑,整个人一下便摔在地上,头也重重地磕在旁边的车身的骨架上,还没等他清醒过来,一大口浑浊的泥水直接灌进了胃里。
何勇扶着车厢站起来,吃力地把周径寒从水里拖出来,“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不能让你陪我送死!”
周径寒用力摇着何勇的肩膀,“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何勇推开了周径寒的手,转过身去,向着大巴车门口的方向走去。突然,他站住了,回过头来,说道,“我女儿小名叫梦梦,大名一直没有想好,你回去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帮我给她起一个大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径寒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怎么还愣在这里?洪峰马上就要来了!”安桦一把拉住周径寒,跟随着人群往山坡的方向跑去。
车厢里还有一个伤得很重的人,盆骨骨折已经无法站起的程翔,不管别人怎么劝他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他的病床。
“麻溜点,别突了扣!背包!带上背包!”他大声地吆喝着,指挥着,仿佛是中军帐中的一员大将。
他看见旁边地上还有几个背包,便隔着窗子向四散奔跑的人群扔去。背包被窗子给挡了回来,他艰难地直起身,一步一步地地爬了过去,重新捡起来往外扔。
“最后一个了!”他抬起了头如释重负地说道。
车头前方,从山谷里狂奔而出的山洪,像一群受惊的野马,咆哮着,毁灭着,向着大巴车迎面撞来!
“孩他妈,找个好人家就嫁了吧!”
程翔闭上了眼睛。
一股满是泥浆的洪峰冲进了车厢,大巴车像一片树叶,瞬间翻了几个个,被咆哮着的洪水拖进了漩涡,再也看不到任何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