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枝桠疯长。
沈千宁又怀孕了。
虽然才只有五个月的身孕,但这孕肚显然是要比旁人的大上不少。
京城中几乎每一个女子都在眼红沈千宁。
她们感慨沈千宁有一具好身子的同时,更是羡慕她能有一个温柔体贴、丰神俊朗的好夫君。
说来也好笑,不过才一年多的光景,京中的风向全都变了。
想当初,安无恙这门亲事能落到沈千宁头上,不就是因为敬重的贵女嫌弃他身体虚弱,双腿残废,眼瞅着安府就要没落了,这才没有人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
连个装样子维系面子的都没有,更别说是帮衬了。
如今,安无恙护驾有功,抓捕了意欲谋反的三王爷,正是如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风头气焰跟着水涨船高,上赶着巴结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不,眼下就有一个厚着脸皮上赶着当侧夫人的。
沈千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听说这是南江专门上供的蝉翼纱,夏日清凉不粘身,随着步伐,纱布在空中翻飞的模样就如同夏蝉振翅,轻盈又曼妙。
只是制作起来费时费力,一年到头也就产出了两匹。
一匹自然是留给皇后娘娘,另一匹没想到能在沈千宁的身上瞧见。
夏深深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暗暗用力,目光不善地瞪着坐在上头的女子,心中暗诽道:农女就是农女,什么好东西就知道全部往身上堆,这么好的料子竟然用在孕期,挺着走样的身材,白白浪费了这样难得的料子。
若是她能得到这样一匹,留到国宴的时候登台献舞,定然能够惊艳全场。什么安无恙,便是太子殿下也会拜倒在她的舞姿之下!
夏深深颇为自信地想着,开口时带着几分大理寺少卿之女的傲气。
“妹妹斗胆要说姐姐几句,只不过妹妹说话向来直,姐姐听着不舒服别怪妹妹嘴笨。”女子声音有些嚣张,微微上扬的眼尾倒是和她的气质十分搭衬。
沈千宁懒懒地掀开眼皮朝夏深深那看了一眼,淡淡开口道:“哦,知道自己嘴笨要不就别说了,桌上那一碟子荔枝都被你吃完了也没见能堵住你的嘴。”
说着,不太高兴地瘪瘪嘴,她都被拘着只能吃几颗,这些人有好吃的还不知足,就要开口气她才行。
今日要不是安夫人寿宴,她作为安府唯一的少夫人,于情于理都要是出来见客的,她这会儿应该躲在临风居内的小凉亭中,摇着躺椅吹风呢!
至于要和这一群无趣的贵女们斗心眼子,耍嘴皮子吗?
夏深深也是没想到沈千宁开口说话这么莽,一时间被呛得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隔湖相望的两处亭子,按理来说是打扰不到对方的,奈何,安无恙的耳力实在惊人,面上瞧着是在认真地听同僚说话,实则,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全是女眷这边的情况。
听到沈千宁这般不留情面的怼人,安无恙勾着嘴角一笑,倒是把面前的大理寺少卿下吓了一跳。
他刚刚说得案件很好笑吗?
为什么安将军笑得这般荡漾…
安无恙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干着偷听的行当,低垂的双眸中,萦绕的皆是柔情。
夏夫人哪里受得了自己女儿被这样欺负,两个鼻孔出着气,冷哼道:“不过就是乡下来的丫头,别以为自己生了几个孩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们夏家的姑娘是你一个野丫头能随便怼的吗?!”
这话一出,庭院内众人都噤了声,纷纷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夫人,眼神在沈千宁和二人之间反复打量,都不愿错过这一场好戏。
“这夏夫人是疯了吗?”一名妇人小声嘀咕着,刚开口便被身侧的姑娘瞪了一眼,默默摇头示意。
夏家是刚从下头的提拔上来的官宦人家,也许是在县城里称王称霸的时间长了,倒是忘了如今是在京城,也不是谁都要看他们脸色的。
沈千宁想要出口开骂,坐在一旁的刘枝敏却忍不住,先一步站了起来。
“千丫头你别动气,这样的人交给娘亲去处理,你好生坐着。”刘氏轻拍着女孩的手背,语气温婉,怎么都不像是要去骂街的模样。
这要是放从前,她断然是没有胆量要和京中的这些贵人去发生口角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从前胆小怕事畏手畏脚的刘枝敏了,凡是让她千丫头不高兴的,通通都赶出去。
刘枝敏径直走向那对母女,抬手便吩咐丫鬟将他们面前的茶水全都撤了:“动作快一些,桌子都要擦干净,别留下水痕。”
丫鬟们能留在安府,自然也是知道这少夫人有多好,平日里事儿少不说,得了新鲜物件都会大方的让手下人去平分,整个京城都没有比在安府当差更舒心的事情了。
她们也听不得外人说自家少夫人一句不好的话。
手上的抹布有意无意地往那下夏氏母女身上蹭,逼着那两人只能站起了身。
这一站正好,身后又出来一个丫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凳子也搬走了。
“诶!你这丫鬟干什么呢!没看到我们还要坐吗!”夏夫人扯着嗓子喊道,眼尾吊着上扬,瞧着是典型刻薄妇人的模样。
说着就要伸手去扯丫鬟手中的凳子。
妇人手劲大,猛地一拉,还真将凳子夺了过去,只是方才那丫鬟便被扯着偏了身子,整个人摇晃着摔到了地上。
沈千宁蓦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夏夫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京城安府,不是你的小县城!”
正是因为这一声,倒是引来了湖中亭内男宾的目光。
安无恙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跟前冷汗直冒的夏少卿,情绪在眼底酝酿成不停下陷的旋涡。
“卑职这就去将贱内带回府上!”夏少卿低垂着头颅,恨不得立马离开现场。
“慢着。”安无恙缓缓站起身,宽大的衣袍垂顺着在身侧,压在腰间的玉佩更是矜贵无比,“夏大人断案是最守规矩的,怎么能不当众处理呢?”
说完,便沉着一张脸朝庭院内走去,带着抹不难察觉的怒意。
刘枝敏心疼地搀扶着那丫鬟站起来,护到身后,冷哼一声。
她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这礼数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可开口,战斗力依旧是不减当年。
“夏夫人这么瞧不上安府,今日又何必来呢?我虽没见识,但确实是没见过谁家大家闺秀打扮成勾栏样式登门拜访,这心里偷摸想的事情,倒也不必全都摆到明面上说。”
“就您家姑娘长得模样,那便是全都脱光了咱家安将军想来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说着,刘氏嗤笑着打量了夏深深大敞领口的衣裙,眼中的不屑与嘲讽那才叫真的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