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宁二人还未到沈府,安无恙宠溺新妇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沈巍山的耳朵中。
嘴角勾起的弧度藏匿着无尽的计谋和算计,整个面部散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我还以为安无恙是个怎样的铜墙铁壁,没想到也是难过这美人关。”沈巍山喝了口茶水,对底下的人吩咐道,“你去厨房看看菜肴准备的怎么样了,安将军最喜欢的那道红烧蹄膀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底下的管家俯首称身,饶是伺候沈巍山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会被对方的狠辣惊到。
京城很少有人知道,自三年前那场战役之后,安无恙便不食红肉。
饭桌上更是鲜少用红烧菜色,听说是看到那些红色浓稠的液体会引起梦魇。
要不是沈巍山在安府内安插了眼线,这样私密的消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知晓的。
这哪里是回门宴,这分明就是下马威!
相较于安府跟前的门庭若市,沈府这边倒是显得寂寥许多。
倒也不是安无恙派出的侍卫渗人,而是这沈丞相家向来威严,寻常时候百姓们也不乐意往人家门口凑。
沈千宁一下马车,瞧着门口并无人迎接的景象,脸上便冷了下来。
这沈巍山是在给谁甩脸色!
昨日她不过是交代了一句,今日回门给她下了这么大一个面子。
好好好,既然这样,一会儿也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沈千宁面不改色地推过安无恙的轮椅,眉宇之间的淡然好似早就习惯被这样冷眼以待。
她能忍,站在一旁的杏红和阿望却忍不了一点。
二人双手环胸,四目间交流了一瞬,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满。
“劳烦小哥进去通报一声,安夫人今日回门,还烦沈相出迎。”杏红从小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那架势拿捏得也是相当到位。
脸上的神情一凝,倒是真能将人唬住。
阿望冷嗤一声,也在一旁帮势道:“我家公子便是去太子府上做客那也是由太子殿下亲迎进门,沈府这般待客之道,我阿望都是第一次见识。”
沈府门口的侍卫听到这话,冷汗直冒,之前的气焰也灭了下去不少,拱手赔礼道:“诸位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自认倒霉地往内厅赶去,算他倒霉,今日轮到他当差。
安府、沈府两边都不讨好,说不定还要被骂呢。
早就等在偏殿的沈母心急如焚地望着门口,瞥见往内厅赶的身影,她立马就站了起来。
下一秒,一双枯瘦却满是力气的大手就将她的肩头压下,怒目一瞪,就将人压回了座位上。
“您行行好,定是千丫头到了,您就让我出去看一眼吧!”沈母扒着身后嬷嬷的衣袖,卑微地祈求着。
饱经风霜的面庞,颤抖不已的身体,岁月早就将这个女人摧残地不成样子。多日苍凉绝望的眉眼,也只在这一刻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饶是这样,身后的嬷嬷也没有丝毫心软,尖酸刻薄的话便是到这个时候也没有停下。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没有老爷的吩咐,你哪都不许去!”
说着,咬着牙拧了把沈母腰间的肉,痛得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三天对沈母来说可谓是受尽屈辱,身心俱疲,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断,且全都藏在暗处,外人瞧不出来。
一个妇人,一没钱二没权,进了这沈府比进了大牢还要难捱。
她多次哭喊着让她回到村子里,可沈巍山就跟聋子一般不管不顾。
沈夫人也多次来威胁她,并且暗暗吩咐下人克扣她的吃食。
她瞧着体面地住进了沈府,但这府内上下没有一个人瞧得上她,短短三日,受到的冷眼比过去的几十年还要多。
她也不是什么下贱的人,愿意留在沈府也不过是为了离沈千宁再近一些,希望能在女儿回门之日见上一面。
就这样她便知足了。
便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这些人都不能满足她,沈母忍着剧痛弯腰,趁身后的老嬷嬷没注意,张嘴死死地咬上了对方的大腿。
沈母是用了全力,这一下直接让那人的大腿见了血。
老嬷嬷吃痛地一把推开沈母。
沈母连连后退,身体失了平衡,两条大腿使不上力地往下沉去,直到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屋内响起猛烈地撞击声。
“你这村妇!被狗养大的!”嬷嬷捂着腿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全都脱口而出,一时分不清二人究竟谁才是在村野间长大的。
沈母抹了把嘴边的血渍,扒着门框吃力地站起来往外跑去。
时不时回头瞧着身后人有没有追上来,偌大的沈府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往大门口跑。
沈千宁站在府外的一处阴凉下等着,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对付沈巍山,又要怎样将沈母救出来,沈府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千丫头…千丫头!”
女孩猛地抬起头,这具身体有着强烈的感应。
沈千宁撇下众人,提着裙摆朝沈府门口跑去,速度快到连阿望都没能将人拦下。
“跟上去。”安无恙沉声吩咐道。
女孩的背影慌乱,插在发髻上的步摇纠缠着,好像步伐再慢一些便会来不及似的。
沈府门口的门槛太高,沈母一急,便被绊倒在地。眼瞅着脸就要撞到地上,沈千宁一个飞扑,稳稳地将人接入怀中。
膝盖闷声砸到地上,这一下痛得她压根没法站起身。
“千儿!”沈母心疼地要替女孩掀开衣裙查看,却被女孩摁下了手掌。
沈千宁轻笑着摇头,眼神以示安抚。
方才那一下都没能让女孩哭出来,可在看到形销骨立的沈母时,眼眶中的晶莹再也忍不住了。
鼻头一酸,嗓子哽咽着喊道:“娘…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后脚追上来的阿望心惊着将人搀扶起来,背着双脚无力的沈母直接上了马车。
一辈子谨小慎微的沈母哪里受得起这样,被吓得说什么都要下去。
女孩纤弱的手紧握住沈母的手掌,眼神坚定,轻声安抚道:
“娘,你别怕,夫君待我极好,我们先上马车。”
搀扶着沈千宁的杏红也跟着劝说道:“是啊,沈夫人您先上马车歇息一会儿吧!”
沈巍山怎么都没想到,他用来拿捏沈千宁的沈母就这样被跑了出去。
得到消息带着一众家丁赶来时,沈千宁正好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口。
身姿亭亭,细腰如束,头顶的发髻高高扎起,分明是温婉的装扮,可当她回眸朝沈巍山看来时,眼底迸发的冷意已有安无恙的韵味,宛如一柄婉约却不失锋利的长剑,毫不避讳地朝沈巍山刺来。
“沈丞相带这么多家丁,是要来迎接女儿吗?”
“这么大阵仗,女儿好生惶恐。”
沈千宁红唇微启,嘴角带着弧度,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开口的每一句话都透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