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轩的语气太寒了,寒的好似面前站着的人是自己咬牙切齿恨了数年的仇人。
嗯,
本来也是。
萧玉书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几日不见浑身戾气的青年,心里有些紧闷,还有些不知名的忐忑。
兴许是太紧张了,关键时刻萧玉书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前光在心里演练设想两人在事情彻底露馅之后会是怎样的场景,他应该说些什么话,
可到头来都是纸上谈兵,
等真正见到时望轩阴恻恻的模样,要来真的时,萧玉书却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也可能是时望轩问的这一句话语气太过生冷,太具有逼迫性,
他拾掇不出什么词汇来强撑自己的气势,只能是抿唇不语,站着不动。
所以萧玉书一言不发,
而他的一言不发,在时望轩眼中,就是亲眼所见的“不想见他”。
不想见......
时望轩沉静的气息乱了一瞬,随后又压下来,双眸暗沉着上前几步,进了屋。
屋里因为萧玉书无聊,趴在桌子上待了半天懒得点灯因此一片黑暗。
但今夜月光甚是明亮,让萧玉书借此看清了对方逐渐成熟五官上浮现的那抹阴厉,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一双阴暗的眸子一直紧盯着他不放,
这让萧玉书有些后生的心悸,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恶狼,但凡自己动一下就会立刻露出獠牙扑上来撕咬。
这种情况下,萧玉书只能选择提着心按兵不动,心里盘算着若是时望轩真要动手,自己该怎么在痛中落得个体面。
他不说话,
时望轩不知为何也不说话,只是双眸噙着冷意,站在萧玉书面前一动不动。
两人因此就在相顾无言中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可能是因为时望轩的模样早就见识过了无数遍,也可能是对方的表情一点也算不上友善,萧玉书只是揣着忐忑静静看着他,视线完全没有一点掺着打量的偏移。
萧玉书没有打量,
时望轩反倒眸底晦暗着,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彻底露出真面目的人一眼。
萧玉书此人,生了副好皮囊,眉目如画,肤白无瑕,即便是不笑,也是旁人只能远远观望上一眼的出尘之姿。
从前初见这人的时候正是时望轩万众瞩目的狼狈时刻,那时满心冤苦可心知无能为力,胸中只剩下了自我讥讽,哪里会仔细瞧上这位同自己云泥之别的高贵人。
再后来,便是第一次历练,
那时萧玉书救了时望轩一次,给时望轩剥了个鸡蛋,时望轩就以为这人便是折云峰上唯一的例外。
然后这个例外就将旁人支开,推了他一把,给时望轩再次长了一个狠狠的教训。
结果呢,
时望轩竟然直到现在才看到了真相,
前一刻将自己推到危险里的人下一刻又换了个身份拼力相救。
这算什么?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时望轩不知道自己吃这个枣时的模样是不是很狼狈很滑稽。
“你这几日,在这儿待得倒是自在。”
良久死寂中,时望轩率先勾唇讥笑开口。
其实也不太自在,
你把手机还我我还能自在点。
“在魔界的地盘,你竟一点也不慌张,还有那闲情雅致放风筝。”
慌啊,
我慌得都睡不着觉了。
“旁人若是知晓折云峰大弟子跟傻子都能玩到一起去,会怎么想?”
管他呢,
估计都没人信。
“旁人给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被毒死。”
当然怕,所以看着那几个呆瓜先吃了我才吃的,
你嘲讽吧,
我不听就是了。
萧玉书心理活动一如既往的丰富,但就是淡着眸色不肯说话。
而时望轩说了好多逼人惹火的话结果都得不到对方回应,自己心里倒是起了无名火。
看着面前人一贯清冷自持的模样,他胸膛重重起伏几下后,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冷笑道:“外面乱了套,折云峰三长老杳无信讯下落不明,他若是知道你这个好弟子在这里过的甚至潇洒自在,想必也不会忧心。”
“你把他们怎么了?”终于,萧玉书端正的冷淡有了裂痕,他眼神骤变,语气急促道。
时望轩看着面前人的反应,那股被打破平静的着急,心里涌生一股快意的同时,更多的是自嘲。
随后,时望轩露出一抹凉笑,反讽道:“担心别人,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这副犹如一切在握的得意姿态成功逼急了萧玉书,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萧玉书不敢保证时望轩在觉出自己被戏耍了这么多年后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那个名单,
是欧谢特给时望轩的,可却是出自萧玉书之手,
因此萧玉书害怕,怕时望轩怒极生恨狠狠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萧玉书,拿恩师开刀,拿同门开刀,拿一切萧玉书身边最熟悉心里最有份量的人开刀。
若真是如此,那么萧玉书一直以来都在极力挽救的人岂不是还要走上原书的结局,
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时望轩,从前种种,都是你我两人间的事情,”萧玉书皱着眉,神情严肃,“你有什么恨有什么怨,都跟旁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动他们做什么!”
“师尊打你左不过就是因为我,一切源头都在我,我就站在这儿,你还想把他们怎么样?”
因为心急,也因为光线太暗,萧玉书质问时并没有看见时望轩面上逐渐因为暴怒突起的、像是在隐忍什么的青筋。
“从前那些两面三刀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他牙关咬紧,双拳攥起,眼眸间满是决然:“你有气,有怨,那就过来,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也没有还手的能耐,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