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周围人一言一句毫无保留的钦佩夸赞,萧玉书神情淡然,朝对方颔首简道:“眼下尸鬼已除,萧某先行告退。”
“再会,萧公子。”有人应道。
“再会。”萧玉书浅浅应了声,随后御剑离去。
几年过去,岁月终将他身上那点时常窝不住的欢脱藏得更深了些。
现在的萧玉书在抛开一开始同挽酝关于师徒情谊这些后顾之忧后,两人不管是在折云峰还是在宗门之外,相处时都没了那么多刻意隔阂,关系自然也亲近许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挽酝跟原装哥的耳濡目染下,
他性子再怎么吊儿郎当,也是会在潜移默化间有些改变的。
如今的萧玉书,沉稳自持,青年俊气衣袂翩然,虽然心底仍觉得使刀痛快,可在外显露的剑术也是一绝。
就如同这几年每每被旁人所赞誉那样,
三长老座下的弟子,行为举止都正气凌然、惊才绝绝,
从前羡慕原装哥的天资卓越性情淡然,
而现在,
萧玉书身上终于也透了些挽酝的影子,
行事稳重,性情沉静,处事不慌不忙应对从容,他在对付尸鬼这方面的事情上比寻常同辈弟子都要冷静自持许多,所以大小事件,不管事情严重或轻,基本上有萧玉书在的地方,那些宗门小辈便有了主心骨。
其实一开始萧玉书并没有那么从容,他在面对尸鬼时动起手来也难免有些生涩犹豫,可凡事耐磨耐吃一堑长一智,
挽酝教徒弟讲究实战实练,从不纸上谈兵,知晓萧玉书共情力强有时下不去手,因此便亲自带着萧玉书经历一番,见识多番生离死别亲人分离的悲戚画面。
这对一向处在和平中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对心灵上的一个重大打击,
所以萧玉书很难受,
而挽酝也清楚,
正因如此,
老父亲用一桩桩惨事教给了萧玉书对事要稳准狠不然后患无穷会死更多人的残酷道理,
什么该舍,什么该弃,
这个道理萧玉书总算懂了,只是每每垂眸看着手上滴血的剑,他心里总会有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跟时望轩彻底说再见的这几年,其实没有一点‘萧玉书’的剧情,
男主不在,没有别的大概要事,萧玉书其实大可以在时望轩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窝在竹舍内安然度过一段闲散时日。
不巧,
萧玉书就是闲不住,
即便是挽酝曾说过他这个外来小辈不用跟着下山参与尸鬼这种危险事情,但萧玉书依旧去了,态度也是坚决的让挽酝感到诧异。
因此,
这些年萧玉书一直跟着一众宗门长辈投身于清剿尸鬼之中,
按理说这般危险要事,即便是修行资质再卓越的弟子,宗门内也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当萧玉书一个小辈跟着挽酝出现在各处时免不了被人缓言劝阻一番。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萧玉书这么一个经验欠缺的小辈居然在险境中能做到那般从容应对、对上一着不慎便会被其污染的尸鬼能够毫不畏惧手起剑落的这般利索。
每每冲在前头毫无顾虑的姿态引得不少人低呼赞叹,
尸鬼没人不怕的,只是人更怕死,不去处理尸鬼尸鬼总有一天会害到自己头上,因此宗门才会派修士前往应对。
可归根到底,这些修士极少有能像挽酝这样义无反顾、冷然赴去的,
大部分都怕死,
故此,当一群怕死的长辈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将性命抛诸脑后、舍身大义的小辈时,没人不会感到自惭形愧,没人不会心里有结。
惭愧又能怎样?
饶是萧玉书表现的再勇敢无畏舍己为人,那些怕死的还是怕死,至多揣着心里那点不得劲在每次事情结束后毫不吝啬对这个卓越小辈一番夸赞,以此来填补一下自己处事畏缩不敢靠前的心理。
人的夸赞一传十十传百,
一张张嘴说下来,
萧玉书这个小辈新杰变成了这些年各大宗门的热议之人,
他们赞颂萧玉书的胆识,赞颂挽酝的教徒之法,赞颂玄天宗的弟子长老皆是仁义端方之辈,
这几年,萧玉书这个名号已然成了各宗各门内所有弟子的榜样楷模,无人在听到其的名号不为之钦赞的那种。
而众人议论称赞的、光鲜亮丽的主人公,那个卓越沉稳、惊才绝绝的新杰小辈呢,
却从来没有为自己闻名远扬的高尚声誉而骄傲过,
事实恰好与其相反,
世人夸赞萧玉书的越多,萧玉书心里越是愧不敢当、不敢接受。
因为世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眼里胆识超人的才子小辈其实也是个胆小鬼,
不知道他们面前每次危急时刻冲在最前方的沉稳端方人其实心里也慌的很,
不知道他们嘴里称赞不已的新杰实际上流着为修士所不容的肮脏的魔修的血。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萧玉书什么都知道,
所以不知者的称赞落在萧玉书耳里反而成了一根根刺,密密麻麻扎在萧玉书心里,不知道那一天彻底就泄气,流干血,沦为一张再也撑不起来的破烂肉皮。
尸鬼源自纯魔血者,
纯魔血者不会被尸鬼侵蚀,不会受其影响感染,
这只有萧玉书本人知晓,
正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