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山,西侧,同样是淡薄金光后,也同样是八百千弩尉。
但不同的是,这里一片寂静,淡薄金光前,是三日前破阵的妖兽尸体。
一位两鬓微白的老将,头顶鹖羽,一双眸子希冀的望向西北方,轻声低语。
“左士良这小子,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望北山咯!”
身旁,一位与之相熟的百夫长眼中难掩担忧,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余虎瞧见了部下那局促的异样,知晓这位百夫长心中所想,有些调侃的意味道。
“赵五!不说你入千弩尉也有五六年了,难道之前待在轻骑营也白待了?”
“战事瞬息万变,别看你我现在还能偷得一丝悠闲,若是你现在去了左士良那边,信不信,今日整个千弩尉都得交代在这?”
话音从刚开始的平静变的沉重,尤其是身旁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卒,沉默不言,只是微微低头,心中为左司马念了句好!
“左士良的方阵破了,没关系,还有我们这道防线!”
“校尉大人离开时说了,若是守到援军来了,你们就有功,回去好酒好肉伺候着!若是等不到!那就得罚!”
这位千弩尉骑司马怒喝一声,将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死死的攥在腰间雁刀刀柄上,企图掩饰自己心中掀起的万般思绪。
只是他如何能够骗得了,场中这些部下们,他们又如何不知,这位老将心中的万般不舍。
那位年纪稍小,却与余司马有着生死之交,当年雁王亲自见证的结拜兄弟,左士良。
怎得,何舍得他去死!
“杀!”
铁蹄踏响望北山,马革裹尸何需还。
银甲白马雁刀行,何人安敢犯我乡。
马蹄厮鸣,八百千弩尉谁人怕死?又有谁人生出畏惧!
“千弩尉!死战!”
左士良拔出腰间雁刀,洪亮嗓音传达数里之外。
余虎一众千弩尉慕的抬头,眼中没有震撼,就好像本应如此!
余虎抬头望向西北方,眼中渐渐失了焦距,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那一对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提刀从戎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是他的大哥,两人谁也不服谁,他觉得不应该论年龄长幼谁做大哥,得看谁本事大,谁才是大哥。
为此,两人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己本事大,杀妖族就和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两人便是比起谁割的妖兽脑袋多,谁就是大哥!
当年赤石洞一战,赵统领三千骑兵踏妖族,两人便在其中!
他割了两百八十二个脑袋,而他,比自己整整多了六十个妖族脑袋。
可后来撤离妖族时,他还想再多割几颗妖族脑袋,却引得一头五品大妖怪出手,自己给他挡了一掌。
就这一掌,自己本是小弟的身份,却成了大哥!
想到这,这位两鬓微白的老将右手举起,手指微曲,做一个举杯动作,低声道。
“大哥!弟弟敬你一杯!”
大战仍在继续,箭弩通体暗黑,箭头泛着淡淡红光,八百千弩尉,一人俩弩,同时攒射而出,就如铺天巨幕,朝着那些依旧前冲的妖兽射去。
噗噗噗,一轮弩射,不知多少妖兽倒在血泊之中,即便没有死绝,却也被前仆后继的妖兽给活活踩死。
隆隆巨震,又一批三角蛮牛高高跃起,朝着淡金色屏障奔袭而来。
如出一辙的动作,掠至高处,硕大头颅猛的沉下,以死破阵。
然而,这一举动早已被千弩尉看在眼中,只见一批千弩尉收回雁弩,拔出腰间雁刀,猛的一拉马缰,直奔那些高高跃起的三角蛮牛。
雁刀出鞘,前冲的战马没有丝毫减速,临至淡薄金光前,千弩尉怀中一枚暗金令牌顿起华光,将人与马整个包裹,随即连人带马直接穿过淡金色屏障,直面妖族。
战马没有蒙眼,却是丝毫不惧,只要自己主人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它便不会退缩。
只见闯出屏障的十几骑千弩尉,大喝一声,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比之那些三角蛮牛还要高上丈许。
双手高举雁刀,武道气血丝毫没有保留,尽数释放,为自己这最后一战,不留遗憾。
一众妖族如何也没料想到,这八百人族竟敢出阵。
再看那一副虽死无悔的淡然表情,便是越发恼怒,前冲的势头也越发的快,恨不得生吞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一位伍长望着自己身边,一个又一个离去的银甲背影,眼中感慨万分。
仿佛昨日大家还在一起喝酒吃肉,畅谈那家的闺女长的水灵,那家的娘子屁股翘。
可只是恍惚间,便已阴阳两隔,这位伍长咧嘴一笑,露出那缺了门牙的滑稽笑脸。
“小子们!老夫这就下去,与你们再喝酒上一杯!”
说着,只见这位缺门牙的伍长一手持弩,一手握刀,任由战马奔袭,而不去掌控方向。
这是许多年来,一人一马练就出的默契。
胯下战马就如这老卒一般,若是再过上些时日,这马便能退出这腥风血雨的战场,去雁州养马场颐养天年。
只是还是差了些气运,如今看来,只能是与他这没了门牙的老头,一起死在这荒芜之地。
老马似乎察觉出自己主人的意图,嘶鸣一声,猛的前冲,速度竟比一同出阵的战马快上许多。
伍长咧嘴一笑,左手雁弩依旧点射,右手雁刀横握,身影穿过淡金色屏障后,雁弩猛的砸向一头妖兽,旋即左手轻抚马背,朝着那数以百计的妖兽撞了过去。
“雁州男儿,何人不敢马踏妖,试看天下谁英雄,来来来!且看我横刀立马,斩头颅!”
话音未落,战马猛的与一头还未起跳的三角蛮牛撞在一起,一声巨震,来不及掠起的蛮牛被猛的震退。
伍长手中雁刀顺势横刀而出,朝着那颗上好头颅砍去。
身下战马红蹄猛的一蹬,将一头豹妖踹飞出去。
雁刀落下,不及反应的蛮牛恍惚间,看到自己的身子后退,之后,便再也没了反应。
身入困阵,老卒却是丝毫不惧,左手紧握马缰,右手雁刀顺势带过,斩落一路头颅。
可随着战马前冲的速度越发慢下,只听哗啦一声。
这匹老马整个身子拦腰而断,马上老卒随之滚落,却是借势前冲,再取两颗头颅。
定身时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头皮与左肩,被齐齐削去,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呵呵!十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