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长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书案前的季君皎,却发觉他的眼中,带着长青没见过的偏执与固执。
男人的指骨轻叩桌面,他稍稍垂眸,有冷色的光落在他的长睫之上。
他像是在思索什么,长青站在书房正中央,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许久。
“她说,她之所以来京城,是为了那个男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长青分明感觉到男人话语中的冷意,与他周身骤然升腾的肃杀。
“啊……”长青额头上沁出汗珠,他的眼珠飞速转动,半天才谨慎地开口,“说、说不准,姑娘只是想气一下大人呢?”
季君皎的目光落在书案那被墨水浸透的宣纸上,神情不辨:“我可以接受她带着那个孩子。”
“啊!?”长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大人,您说什么!?”
“殿、殿下她……有孩子了!?”
那殿下现在应该算是……有夫之妇了吧?
如果这种情形下,大人还对姑娘死缠烂打,好像……是大人的问题吧?
似乎不是很想听到这种说法,季君皎稍稍蹙眉,淡声解释:“不是她的孩子。”
“那是……”长青愣了愣,“那个男人的孩子?”
季君皎抿唇,似乎是思索一番后,他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虽说这个说法有些诡异,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长青听了,一脸震惊:“那、那姑娘她宁可帮那个男人养孩子,做后母,也不肯与大人重归于好吗!?”
这话说得过于戳心了些,季君皎蹙眉,微微抬眸看向长青。
长青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抱拳:“大人恕罪,属下就是……有些震惊……”
在此之前,季君皎从未跟长青提起过,姑娘与那个男人之间,还有个孩子的事情。
似乎在季君皎的眼中,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那个孩子,如果秦不闻真的要将小鱼抱来养的话,他亦会好好教养,视如己出。
——但是男人不行。
宫溪山不行。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旁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已经拜过天地了,不是么?
季君皎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后来,秦不闻却说:不作数。
未夫妻对拜,算不得数。
是他强求。
他非要强求。
哪怕是威胁恐吓,哪怕被骂卑鄙疯子,他也要强求。
他都已经上告宗祠了,夫妻一体,要算数的。
思绪至此结束。
季君皎站在无数朝臣面前,站在那群老臣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学生已经六请宗祠,只差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他当时想着,要她在场才好。
秦不闻站在季君皎身后半步的位置。
听到季君皎的话,她有些愣怔地抬眸,瞪大眼睛,略显错愕地看向季君皎的背影。
六请宗祠?
她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过?
那对面的几位老臣显然也是愣住了,为首的张老震惊道:“你何时去过宗祠?”
季君皎没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诸位若是不相信,可以去询问看管宗祠的内侍。”
若是有臣子进入宗祠,看管的内侍都是要如实记录在册的。
那几位老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季君皎又拱了拱手,这一次却是牵起了身后秦不闻的手:“半月后的婚事,还请诸位赏光。”
说完,他朝着众人微微颔首,牵着秦不闻的手,上了马车。
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季君皎牵着秦不闻的手,坐在马车上,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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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秦不闻看着季君皎还没松开的手,轻咳一声:“季君皎。”
“什么?”
季君皎微微转头,看向秦不闻。
秦不闻歪着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去的宗祠?”
季君皎笑了笑,却道:“跟陛下见面了?”
察觉到季君皎不愿说,秦不闻也没强求,只是顺着季君皎的话,点了点头:“嗯,见到了。”
“啊,宋谨言还让我给你捎句话。”
“嗯?”季君皎笑着看向秦不闻,耐心十足。
皱了皱眉,秦不闻如实开口:“宋谨言说,你那点小心思,他全清楚。”
季君皎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哑然失笑。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秦不闻好奇问他。
季君皎摇摇头:“没什么,可能在陛下看来,我性格卑鄙恶劣吧。”
“那怎么可能!”
秦不闻皱眉袒护:“你这样的君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哪里性格恶劣了?”
宋谨言这家伙,真没眼光!
季君皎却笑着问她:“阿槿喜欢这样的……‘君子’么?”
秦不闻看向季君皎,十分认真地点点头:“自然喜欢。”
顿了顿,秦不闻的嘴角染了几分恶劣的笑意,她稍稍倾神,在季君皎的耳边开口道:“不过,我更喜欢你床上的样子……”
腰身被季君皎勾住,秦不闻想要坐回原位却来不及了。
下一秒,季君皎将她的身子往他身边一带,秦不闻便坐在了季君皎的腿上。
“又胡言乱语……”
季君皎耳尖泛红,不太有底气地训她一句。
秦不闻勾唇笑笑,却是从善如流地勾住季君皎的脖子,清声道:“首辅大人,阿槿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嗯,”季君皎垂头把玩着少女的手指,“你问。”
秦不闻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指,似笑非笑:“大人刚刚说,我们的婚事在半个月后举行?”
季君皎嘴角的笑意僵住一瞬,随即他一手作拳,在嘴边轻咳一声,眼睛却不敢跟秦不闻对视了。
“嗯,半月后。”
秦不闻气笑了:“大人,时间这么急,您还没跟我商量呢。”
季君皎却道:“那日,与你商量过了,阿槿同意了的。”
秦不闻哭笑不得:“你只问我要不要成婚,可没说婚事举行得这么快!”
“娶到了,才能安心。”
秦不闻又笑:“可是时间这么急,我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季君皎笑着,他微微垂头,将头抵在秦不闻的肩膀上,语气温柔清浅。
“阿槿什么都不用准备。”
“这场婚事,我已经准备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