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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都是阴天。

秦不闻心情不算好,就算难画骨这几日总是陪着她,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还有几日?”秦不闻看着窗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一旁的难画骨却听出来了:“距离季君皎问斩,还有两日。”

秦不闻点点头,神情平静:“过得真快啊。”

“京城有什么动静吗?”秦不闻又问。

难画骨白了她一眼:“你拿我当情报筒子吗?”

虽然这样说,但难画骨还是继续开口道:“听说宋承轩带着私兵,将整个皇宫围起来了,美其名曰看顾宋谨言安危,我看呐,就是想要软禁天子,让他没机会跟季君皎递消息。”

说到这里,难画骨轻嗤一声:“这宋承轩也是个蠢的,宋云泽在他背后指点江山,他倒好,冲到最前面,给人挡箭。”

秦不闻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宋承轩也不算蠢。”

“哦?怎么说?”

秦不闻淡淡开口解释:“如今季君皎声名狼藉,他虽行径过激,但在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口中,倒也能捞个忠心护主的好名声。”

难画骨不屑地轻嗤:“要我说,他们宋家这三个皇子,最无用的就是宋承轩。”

荒淫无度,愚蠢废物,胸无点墨还睚眦必报,疑心甚重。

若说那宋云泽,倒也还算聪明,有些城府,但这宋承轩……

啧啧啧。

秦不闻笑了笑:“他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哦?那他从前如何?”难画骨总算提起些兴趣,好奇地看着她。

“从前……”秦不闻想了想,“从前,他与宋谨言的关系还算不错。”

“他与宋谨言关系不错!?”难画骨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讶然。

秦不闻平静地点点头:“宋承轩是妃子庶出,他的母妃在后宫没什么地位,宋承轩小时候,过得也不算好。”

“后来,宋谨言结识宋承轩,明里暗里接济过他许多次,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那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画骨不解。

秦不闻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既然生在后宫,皇嗣与皇嗣之间,从开始就注定了是竞争关系。

后来两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见面也越来越少,宋承轩渐渐长大,先皇也逐渐公允,他的处境好过了许多。

宋承轩似乎将他的所有不幸,都归咎在了宋谨言身上。

在宠爱与关怀备至中长大的宋谨言自然不懂,但是秦不闻极小的时候,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对于宋承轩的心路历程,她大概能揣摩出几分。

是卑微与嫉妒。

他一面不得不接受宋谨言的“接济”,一面又窘迫地不想让宋谨言看到他卑微的处境。

有的人,在阳光下沐浴久了,并不会变得温暖,只会嫉妒质问,为什么他不会发光。

——宋承轩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当初宋谨言即位,宋承轩是有谋反的迹象的,”秦不闻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我镇压了那些声讨,询问宋谨言要如何处置宋承轩和宋云泽。”

秦不闻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还很稚嫩的宋谨言,一双澄澈的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秦不闻,眼中满是慌张与无措。

秦不闻便明白了宋谨言的意思。

——他不想让他们死。

成王败寇,意图谋逆的亲王,最终也不过死亡一个下场。

但是宋谨言却问她:“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秦不闻其实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

在她看来,既然起了谋反的心思,为了以绝后患,应当是不能留的。

但她最终,还是遵循了宋谨言的意愿。

原因无他,这是他的江山社稷。

她只能辅助他,却不想去干涉他的选择。

而且,即位之后愿意放兄弟一条生路,秦不闻器重的,也是那样重情重义的宋谨言。

——那很好。

宋谨言做皇帝,会是一个仁慈的好皇帝。

时至今日,即便宋谨言问她,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应该当初就处决双王,秦不闻的回答都是,不后悔。

黑云压城。

秦不闻看着逼近长安城的乌云密布,不觉低啧一声:“看样子,要下雨了。”

也不知道季君皎有没有多添衣,初秋还挺冷的。

--

难画骨第二日来找秦不闻时,并未在凉亭看到她。

心中突然升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急忙跑上楼梯,推开秦不闻的卧房。

没有人。

衣服钱财什么的都还在,只是梳妆台上的那支银簪,连同秦不闻一起,消失不见了。

难画骨赶忙下楼去询问看守的手下,得到的消息却是,并未看到秦不闻从房中离开。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秦不闻早就观察好了看守的换岗规律,趁着换岗,离开了。

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眼眶,难画骨看向皇城的位置。

“轰隆——”一声惊雷。

那承重的乌云最终还是不堪重负,豆大的雨水倾泻而下。

从城外的楼上望去,那皇城像是被黑雾缭绕包围,不见天光。

--

长安街,文渊阁。

如今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调遣到了皇宫,就连城门的守卫也没几个,百姓人人自危,都想要出城避一避。

只是宫里下达了命令,不允许百姓出城,只能进城。

所以秦不闻进城倒也还算容易。

文渊阁内,如今已经没有人了。

昔日冷清宁静的文渊阁,如今少了下人卫兵,更显寂寥。

秦不闻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大拇指的扳指。

文渊阁各处都贴了封条,秦不闻熟视无睹,找到书房,推门而进。

十多天没有打扫了,书房还算得上整洁,秦不闻用手划过那紫檀木的书案,神情平静淡然。

她穿过书案,坐在了季君皎常坐的太师椅上,撑着头,重新审视这房间格局。

“季君皎。”秦不闻喃喃自语,语气缱绻温柔。

自然没有人回她。

她勾了勾唇角,睫毛轻颤:“京城下雨了,还挺冷的。”

太安静了。

安静到隔着几百步,秦不闻都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