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闻走上前去,越过季君皎的身子,想去看他藏在身后的书简。
“大人在看什么?”
季君皎将书简藏在袖口中,有些慌乱地起身,耳尖发烫。
秦不闻挑眉,噙了笑意看他。
季君皎轻咳一声,语调温润:“饿了吗?我让膳堂准备了吃食。”
想到明日繁复的礼节,季君皎有些心疼阿槿:“明日估计要起得很早,没什么空闲用膳的。”
他提前让清越多备了些点心,到时阿槿若是饿了,有清越在,倒不至于让他太担心。
他已经极力简化了阿槿成婚时要做的许多繁琐无用的步骤了,免得她太累了。
昨日跟婚仪先生商议许久,先生听季君皎简化了那么多秦不闻的步骤,险些撂下单子不干了。
“失礼!无仪!荒谬!”那先生当了半辈子的婚仪,对着季君皎吹胡子瞪眼,“这些事情哪个曜云女子成婚时都要做!为何首辅夫人做不得?”
季君皎却立得板正:“可是先生,我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不是哪个曜云女子,是阿槿。”
“礼法规制于她而言过于严苛,阿槿不在意,我在意。”
“阿槿可以完成那些规矩礼仪,是我心疼。”
“是我见不得。”
人人都是这般成婚嫁过来的又如何?
阿槿不是任何人,他也不需要阿槿低伏做小,委曲求全。
那婚仪先生闻言,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拿起单子,将秦不闻的许多规矩一一划去。
当然了,这些小事,季君皎没准备告诉阿槿就是了。
他只是垂眸看着秦不闻,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有流光浮动。
“阿槿还不饿,大人用过晚膳了吗?”
季君皎笑着摇头:“我这边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
秦不闻勾唇挑眉:“大人所说的‘公务’,是指在书房,看房中术吗?”
季君皎愣了一下,捏在袖间的书简骤然攥紧。
他瞪大眼睛看向秦不闻,刚才略微退下去的热潮,又瞬间翻涌而上。
他甚至有些慌张地后退两步,一只手抵住嘴唇,睫毛轻颤,不敢再看向秦不闻。
“阿槿怎、怎么……”季君皎一句话没说完,又想要出声解释,“我、我并不是……”
“不是什么?”
秦不闻笑着上前一步,抬眸看他,眼中酿着笑意:“大人,不是什么呀?”
她偏要去看他的眼睛,逼他与她对视。
那双杏眼澄澈清明,似乎是真的疑惑懵懂,但眼底,好像又带了几分女子家的小恶劣。
季君皎抿唇,喉咙也绷紧:“我只是……担心阿槿会不喜欢……”
毕、毕竟他们二人虽那般亲密过,但到底没有真的……有过夫妻之实。
他不清楚该如何表现,才能让阿槿舒服,喜欢。
——他到底是没有学过这些的。
虽然也曾在酒席上,无意听过哪家大人对同床之事吹嘘几句,但面对阿槿,他也不敢那般草率的。
若是阿槿当真……不舒服了,他大抵要内疚许久的。
是以,他才……查阅翻看。
只是没想到,被阿槿发现了。
季君皎耳尖滚烫,纤长的睫毛轻颤。
秦不闻可太喜欢调戏季君皎了,她娇笑一声,此时却没再得寸进尺。
只是牵着季君皎的手:“那既然大人如今处理完‘公务’,可以陪阿槿一同用晚膳了吗?”
季君皎一愣,大概也没想到,阿槿居然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好。”
季君皎紧了紧抓着少女的手,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带着阿槿往膳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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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已是夜晚。
秦不闻回到偏院,就看到清越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等她。
“姑娘!”清越上前,挽起秦不闻的胳膊,“您要不要试试嫁衣?”
文渊阁的下人来来往往,将这偏院也衬得格外热闹。
秦不闻眨眨眼:“为何现在要试?”
清越便笑:“大人说,若是嫁衣穿着不舒服,让红娘拿去改呢。”
“都这么晚了,就算改也来不及了吧?”
“不会,”清越笑着,“大人让那些个红娘都在府里等着呢,若是当真不舒服了,立马就能改。”
秦不闻瞪大了眼睛:“几百个绣娘,都在文渊阁侯着?”
清越点点头:“不止呢,大人为了让姑娘明日多睡会儿,还托嬷嬷跟婚仪先生去了他那儿,让他们不要催您。”
秦不闻心口微动,清越已经让下人抬着三箱嫁衣到了跟前。
箱子打开,那繁复的嫁衣与精致奢华的凤冠,便呈现在秦不闻面前。
“姑娘,您要不要试试?”
秦不闻看着那火一般的红,微微勾唇:“那便试试吧。”
穿嫁衣的步骤过于繁琐了些。
那三箱子的衣裳与金饰,清越又带着两个丫鬟一同忙活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那身嫁衣穿在身上。
只是凤冠没带。
若是要戴凤冠,还要打理头发,秦不闻嫌麻烦。
“成了,姑娘!”
清越给秦不闻系好腰间金镶玉的腰带,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透过铜镜,秦不闻便看到镜中的少女略施粉黛,一身奢侈华贵的金红嫁衣,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那嫁衣的布料是江南一年一匹的青萝蚕丝,纱质轻薄舒软,饶是这般厚冗的嫁衣,穿在身上也不觉压人。
秦不闻对着铜镜,转了个圈儿。
镜中的人,美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金饰虽多,但却极其精致,佩在身上,金光粲然,熠熠生辉。
几个丫鬟都不觉惊艳出声。
清越更是看直了眼:“姑娘,您真好看。”
姑娘与大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
秦不闻笑着,她从梳妆台上抓了把金瓜子,递给清越:“有劳你们了,当是沾沾喜气,拿去分了吧。”
这金瓜子,季君皎给了秦不闻一整箱。
说是成婚时要打点的地方多,要阿槿赏赐下人用的。
但其实成婚事宜都由季君皎事无巨细地包办了,由她打点的事情,其实真不多。
清越笑道:“姑娘,您穿着合身吗?”
秦不闻动了动:“嗯,挺合身的。”
“那就成,我们帮您把衣服脱下来吧?”
秦不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摇摇头:“我想再穿一会儿,等会儿再叫你们来帮我吧。”
女子大抵都是喜欢自己的嫁衣的,清越完全没有意见,点点头:“好!姑娘什么时候想更衣了,就叫清越。”
“好。”
待清越等人都下去了,偏院的下人也不敢打扰秦不闻休息,忙活完之后,也都纷纷离开了。
秦不闻推门而出,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迎着皎洁的月色,往季君皎的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