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闻从万物阁出来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
她的脑海中话一直回荡着云和月的话。
“阿槿姑娘,你说,秦不闻是不是被诅咒的人?”
秦不闻看向远方,长安城的街道繁华喧闹,无数小贩叫卖,有稚子举着风车跑过大街小巷,不少佳人才子入对成双,羡煞旁人。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曾问先帝的心愿是什么。
老头子说:“阿闻阿言健康长大,曜云太平长安。”
后来,先帝的心愿,便成了她的执念。
她大概真的是被诅咒过的怪物吧。
——不过,她不在乎。
整理好思绪,秦不闻没有多停留,几个纵身朝着司徒府的方向走去。
秦不闻翻墙进入司徒府的时候,宴唐正坐在庭院之中饮茶。
庭院之中立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秋意正浓,那满树的金黄飘扬落下,落在男人的肩膀与衣尾,他一身银白色长袍上,便点缀了几抹金黄,如同翻飞的蝴蝶。
秦不闻坐在墙头,没立即下去。
红墙青瓦的瓦砾之上,也落了满墙的银杏叶。
秦不闻托着下巴看向庭院内的男人,他似乎并不在意银杏树叶落在他身上。
上好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翻飞旋转,他静静地坐在武侯车上,眸光平静,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棵巨大的银杏树。
少女一袭青色长裙,有风吹过,那银杏叶便也落在她的发顶。
少女长发飞卷,秦不闻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宴唐。
她随手捡起身边的几片树叶,朝着底下的宴唐洒过去。
飘飘杨扬的金色蝴蝶翩然落下,宴唐似有所惑。
他缓缓抬眸,便见满树的金黄映他眼眸,一片树叶轻巧地遮住了他的眉眼。
沁人的凉意透过眉骨传遍四肢百骸,大概是秋日露重的原因,有一滴晶莹便顺着宴唐的眼角缓缓落下。
他被遮住了视线,便听到了少女柔软又清越的笑。
像是羽毛缓缓落在宴唐心尖,他动了动眼皮,将眉宇间的树叶拿下来。
他循着声音看去,便见到红墙青瓦间,少女一袭青衣如水,在那大片的银杏叶掩映下,如同出水的洛神,眉眼娇艳。
她笑,明眸皓齿,那眉眼间的光亮,是比世间万物还要绝色的。
宴唐的目光晃荡,最终却是弯唇,跟着她笑起来。
“司徒大人好雅兴。”
秦不闻歪头,坐在墙头之上,晃荡着两条腿。
宴唐抬眸看她,无奈笑道:“下来,会受伤。”
秦不闻没听出宴唐语气中的情绪,她一个翻身,轻巧地从墙上跃下。
走到宴唐身边,秦不闻毫不客气地坐在宴唐身旁的石凳上:“喝的什么茶?”
宴唐笑着,将自己身边温度正好的茶水推到秦不闻身边:“我还没喝,你尝尝。”
秦不闻拿起茶盏,品了一口。
她咂吧半天,最后评价道:“品不出什么好坏来。”
宴唐就笑:“那便不喝了。”
秦不闻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今天的宴唐,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阿槿姑娘来找我,”宴唐笑着看向秦不闻,“是因为秋闱舞弊一事?”
秦不闻点点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宴唐笑得风雅又柔弱:“在下不过一介文官,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他笑,眉眼间分明不带半分怯懦:“阿槿姑娘,帮帮在下吧。”
秦不闻都快气笑了。
——这家伙怎么还演起来了!
“舞弊之事刚有眉头,司徒大人就将参加秋闱的学子留在了京城,没让他们离开,”秦不闻好整以暇地看向宴唐,“我可不信,大人没想过要怎么做。”
宴唐勾唇,不置可否:“在下虽然有心帮助各位学子,奈何实在胆小怕事,需要有人为在下掩护才好。”
秦不闻翻了个白眼。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秦不闻摆摆手,“我来。”
宴唐眸光晃动:“那么阿槿姑娘,准备怎么做呢?”
秦不闻托着下巴:“很简单,既然那些试题不能轻易查看,那索性一把火烧了好了。”
在旁人看来,这件事本来就有蹊跷,如今这一把火,更像是毁灭证据。
到时候只要在朝堂之上多几个大臣据理力争,这场秋闱考试,宋谨言会顺势作废,重新设置考题。
瑞王宋云泽虽然想保住他的学子,但只要有贤王宋承轩在,不用宋谨言出手,宋承轩就不会让宋云泽得逞。
换言之,火烧试题只是一个让宋承轩发难的由头,宋承轩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云泽壮大自己的队伍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宋谨言只要顺势推波助澜,这场考试必定作废。
宴唐闻言,似乎很赞成秦不闻的计划。
“陛下将少卿傅司宁调离了卷宗房,所以即使卷宗试题被毁,远在皇宫的傅司宁也不会被怀疑。”
“至于烧卷宗的人选……”秦不闻笑着看向宴唐,“司徒大人手下人才济济,应该就不用我出手了吧。”
这件事京寻来做最好,他的武功,绝对能做到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察觉。
宴唐自然明白秦不闻的意思,点了点头:“那么眼下,只有一件事需要解决了。”
“嫁祸给谁。”秦不闻接了话茬。
她想了想,嘴角带了几分笑意:“这件事司徒大人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人选了。”
宴唐看着秦不闻,不觉笑道:“阿槿姑娘的能力,在下自然是相信的。”
与宴唐约定好时间,敲定计划,秦不闻就打算着手准备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秦不闻抬抬手,转身欲走。
“阿槿姑娘,”宴唐看向秦不闻,眉眼温和儒雅,“下次见面,我为阿槿姑娘准备了一个惊喜。”
秦不闻挑眉便笑:“惊喜?可千万别成惊吓。”
宴唐笑着看向秦不闻,没答。
秦不闻摆摆手,翻墙离开了司徒府。
宴唐看着秦不闻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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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闻回文渊阁不久,长安城便开始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秦不闻看着渐大的雨势,不觉缩了缩脖子。
窗外,秦不闻见到长青撑了把伞,似乎准备出门。
“长青,”秦不闻朝着长青招了招手笑道,“这下雨天的,你这是去哪儿?”
长青憨厚地笑道:“阿槿姑娘,大人没带伞,属下给大人送把伞去。”
秦不闻听了眼睛一亮:“长青,我替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