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泱递给了坐在她旁边的秦天。
乔长桥伸头看了眼，正好对上秦天有点茫然的脸。
目光一撞，似有金属相击，刺耳又恶心，两人很快挪开目光。
秦天对乔长桥送的汤毫无胃口。他沉着脸，放在桌子旁边。
男主演柳河亚一直跟身边的制片人说话，他没留意到桌上剑拔弩张；而他正好坐在秦天的右边。
瞧见了汤，他拿起来看了眼：“玉米排骨汤。这汤不错。”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制片人倒了。
制片人崔华是个人精，余光观察四方，意识到不妥。
可柳河亚已经喝了起来。
乔长桥随意往这边扫了眼，眼风犀利，似刀刃劈面，有蚀骨的寒意。
制片人赶紧放下碗，汤一口也没敢喝。
午饭结束，乔长桥带过来的人收拾了桌椅和碗筷，把餐厅恢复了干净。
剧组众人会回去歇午觉，等待下午上工。
五月的阳光，静静筛过翠浓树叶，在地下落一个个斑驳光圈。
墨泱和助理撑一把伞往回走，身后有人喊：“墨泱。”
墨泱深吸一口气。
她烦躁极了。
人性特复杂。
墨泱是个普通人，规规矩矩长大。她受过的教育里，“怜悯”是一项美德，它值得被赞扬；而她本性里不缺乏对别人的怜悯。
因此，乔长桥用误食药物失禁不能动弹时，她无法无动于衷看着他躺在那里；乔长桥的车子翻倒失火，她也顾不上考虑太多将他拉出来。
这是她本能下的思考。
怜悯之心，在她自己还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先替她做了决定。
可这不是正确的决定。
她在妇人之仁。
墨泱需要更多的磨砺，把心磨得冷酷无情。
她停下脚步，对助理说：“你先回去吧。”
助理把遮阳伞留给她：“你也早点回来休息，下午的戏不少。”
“知道了。”
助理先走了，墨泱撑伞立在原地。
乔长桥信步而来。
他的眸色在金芒照耀下，清浅剔透，额角的结痂尚未脱落，似个勋章。
他仍是那般英俊倜傥。
“……有事吗？”墨泱问。
伞下一片阴影，墨泱的视线在暗处，阴沉沉的。
乔长桥：“那天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了。”墨泱道，“没事我要去休息了。”
乔长桥：“墨泱，我要追求你。”
墨泱狠狠咬了自己的后槽牙。
“乔总真是个缺德冒烟的人。前几秒说谢谢我，马上就恩将仇报。怎么，我救了你反而要遭天谴？”墨泱冷冷问。
乔长桥听了，忍俊不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会吵架？”
墨泱：“我没工夫跟你磨牙。”
“好，不打扰你午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在追求你。墨泱，我送你吃的、礼物，不是酬谢恩人，而是男人在向心爱的姑娘示好。你最好别把我的心意糟蹋了。”乔长桥说。
墨泱：“你的心意，一文不值。乔总，回去看看自己的身份证。一把年纪的人了，别玩小孩子那套把戏。”
“我很真诚。”乔长桥说，“墨泱，我没睡过冯若婳，她只是马卒；我现阶段也没其他约会对象。告诉你这些话了，从今日开始，你看我表现。”
匝地金芒，暖融融照耀着他们俩。
树下碎金灼灼，给乔长桥的话染上了初夏的温度。
他静静看着她。
没有轻浮油腻的微笑，他的表情慎重得近乎有点紧张。
——当然他可能在演。
墨泱没有转身离开，她盯着他看了片刻，用眼神压迫着他。
而他一步不让，目光锁在她脸上。
伞下半阴，太嫩的唇、太黑的眸，她似塞壬女妖，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既是认真说了，那我也认真拒绝你。乔先生，我不喜欢你，一点好感也无。若你真心感激我，请不要让我心烦。”墨泱道。
乔长桥：“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墨泱，我信的是水滴石穿、铁杵磨针，我相信时间。”
“我叔叔会杀了你。”
“若我死了，临死时把我的院线留给你。墨泱，步景桓给你的制片公司，没什么大本事；我的院线，却是日进斗金。我有自己控股的几千家电影院。”他笑道。
“你在诱惑我？”
“牌桌上，我先亮出自己最大的筹码。”乔长桥道，“我不是秦天、苏容年那种二代，离开家庭就一无所有。墨泱，考虑考虑我。”
说罢，他转身走了。
墨泱也阔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想要沉下心去午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耳边不停回荡乔长桥的一句话，“我有几千家电影院。”
墨泱坐起来，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要想，跟我没任何关系！”
可大脑自有主张。
院线关乎电影的成绩；而电影的成绩，直接回馈给墨泱生命点值。
她的命！
她至今也不过几年的生命点值，剩下的呢？
她贪婪想要活到九十岁，那么剩下五十多年，六百多个生命点值，去哪里赚？
系统里最甜的瓜《阿宝》，也才给她九十个生命点值。而且尚未结算，也不知是否真的会成功。
而一部电影，从拍摄到上映、结算生命点值，总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生命点值获得的过程特漫长、艰难。
墨泱不得不承认，乔长桥这货实在难对付。
他短短几句话，在墨泱心里就投下了巨石，引发了滔天涟漪，勾起了她全部的贪婪。
现在她内心情绪翻滚，耳边都是他那句“几千家电影院”回荡。
墨泱爬起来，打电话给她小叔。
她先说了乔长桥的话。
墨钧言：“不要搭理他。”
墨泱：“我满脑子都是他的话。”
“怎么，你真听进去了？”墨钧言问，“你需要那么多的票房做什么？你不是有了三十多个亿吗？”
——就是因为多了三十几个亿，才更想要票房啊。
票房意味着电影成功，有了生命点值。
人死了，钱还没有花完，更加不甘心好吗！
她的命，比离婚前更值钱了呀！
她现在有三十几个亿！
墨泱心里好苦。
“……小叔，乔长桥自己控股的电影院有四千多家。”墨泱说。
墨钧言：“你别傻逼，墨泱。乔长桥常年游走灰色地带，他不干净的，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肮脏事。
一旦东窗事发他去坐牢，你会受到牵连，会被封杀，到时候一点票房也没有。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墨泱猛然一惊。
还得是她小叔。
明星，都像是古董花瓶，既昂贵又极其脆弱，不能磕碰。一不小心碰坏了点，立马就要报废。
墨泱如果沾染上了一个犯罪的人，她会被封杀——主流媒体和粉丝现阶段对明星的“政审”，比考公还严格。
被封杀后，试问她的生命点值又该怎么办？
她的系统只跟电影有关。
所以，任何捷径，都意味着高风险。这些超高的风险，非常可怕。
她一下子就冷静了。
“小叔，你说得对！”墨泱道，“你点醒了我。”
“有事就跟我商量。”墨钧言没骂她，“别脑子发热。”
又说，“当初你闪婚之前，要是跟我商量一下，也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只有家里人才不会害你。”
墨泱虚心听教。
“知道了。”她道。
墨钧言又说：“下次什么时候休息？休息就回来一趟。有点事。”
“什么事？”墨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