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一阵紧似一阵。
黄若耳音敏锐,虽隔着一道沟壑,却也听得出许多野兽的呼哧声隐在烟雾中,随着铁哨的鸣叫,迅速之极地迫了过来。
她心下悚然而惊:“方才那三只豹子想必只是些散兵游勇,还有大群跟在后面。”
向对岸喊道:“米大哥,你还不快过来!”
米入斗连攀几次,皆摔了下来。他掌心里全是鲜血,湿滑无比,难以握住绳子。
他情知逃生无路,心里一酸:“我空怀一腔热血,却半点大事也没做成,今日便要浑浑噩噩地葬身在这些畜生口中了。”
回首望去,黄若、上官二女满脸焦急的神色。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们先走吧。”
阿萨见他握不住绳子,脱下皮袄结了一个绳套,悬在长索上。一个参客喊道:“钻到这绳套里滑过来!”
阿萨手臂一挥,那绳套沿长索滑了过去。他仓促间用力不够,那绳套滑出一半,便停了下来。
上官屏道:“我去捡给他!”
纵身一跃,才站上长索,眼前人影一闪,黄若抢在她身前,道:
“上官姐姐,你暗器功夫好,留在这边把风。”脚踏绳索向对岸走去。
行到中间,小心翼翼的蹲下来,捡起绳套。忽听铁哨一声凄厉的长鸣,白烟中接二连三地窜出五头豹子。
她骤然间见到这许多猛兽,心中大骇,不由自主地一颤,险些摔下来,忙平伸双臂,稳住身体,向对岸行去。
米入斗见群豹扑过来,自己难逃一死,心中反而淡然,斜倚在拴着绳索的巨石上,双手持刀,没头没脑地乱劈。
刀光如血,映着他狰狞的面目,群豹一时逡巡不前。
一只大豹悄悄绕到他身侧,向他后颈咬来。米入斗余光瞥见,一刀刺去。身前却空门大开,一只大豹猛地一扑,直咬他咽喉。
忽觉颈后一阵清冽的寒气袭来,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擦过耳畔,一掌击在豹头上。接着一个轻盈的身影疾扑而下,正是黄若。
那大豹挨了她一掌,却浑如无事,又猛扑上来。黄若双脚连踢,将它逼退。
米入斗又惊又喜,道:“你怎么回来啦?”
黄若道:“我救你来啦!你每次逞能,还不都要我来收拾烂摊子。”抓过绳套,往他颈上一套。
二人初遇之时,米入斗打抱不平,险些丧命孙、施二人手中,是黄若将他拉下瀑布逃生。青竹林英雄会上,他冒险相救武燕,险些被大水冲走,又是黄若将他救上岸。
米入斗心中一黯,道:“我没什么能耐,再也不逞能啦。”往绳套里钻去。
两只豹子一左一右扑来,黄若矮身挥掌,在左边豹子腹上一托,那豹子腾空而起,直往深壑里坠去。这一下大半的力道,却是借了这豹子的前扑之势。
右边那豹子却正扑到石上,横着头撕扯绑在石上的绳索。
黄若道:“真是成了精的畜牲!”探手抓去。
她情急之下,尽运内力,登时在那豹子后腿上抓出三个血洞。
那豹子竟不顾疼痛,一口利齿死死咬住粗索,只听“啪”的一声,绳索断做两截。
米入斗探手去抓,那绳头却从他指缝里溜了过去。
黄若心一沉,飞扑过去,身子横探,堪堪将绳头拉住。忽觉腿上一紧,已被一只豹子咬住。“喀嚓”一声,一阵钻心剧痛传来,腿骨竟被一口咬断。
接着另一只豹子扑来,咬住她的左臂。
米入斗一声怒喝,一刀砍在前一豹颈上,把它挥做两半。另一只豹子见势不妙,松口逃开。
他见黄若痛得神智迷糊,忙从她手上接过绳头。
五豹两死一伤,余下两豹步步紧逼,作势扑上。
上官屏暗器连发,余人也拾起石块,如一阵骤雨般掷向豹子,两豹纵跃闪避,稍稍后退。上官屏喊道:“师兄,快荡过来!”
米入斗将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单臂挽住,又将黄若往绳套里一搭,叫道:“抓稳了!”作势向深壑冲去。
那两个女真人见状,四只手连摇,大声喊叫。一个参客扬声道:“荡不得,绳子禁不住!”
米入斗身高体壮,这一荡数丈远近,力道只怕有几千斤,就算是铁索也难承受,更何况几根井绳?
便在此刻,铁哨忽又发出一声长鸣,听起来便在左近。
米入斗向哨声起处望去,见一双双豹眼在白烟中若隐若现,犹如蜡烛上昏黄的火头,向自己逼了过来。大略一数,竟有十几双之多。若要接回绳头,系回石上,只怕豹群早已扑到。
他情知逃生无望,心头一凉,转头一望黄若,见她身子搭在绳套中,目光中全是绝望。便在这一瞬,他胸间豪气暴涨,大步一迈,将绳索绷直,向黄若喝道:“还不快走!”
黄若向沟边迈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你呢?”
米入斗道:“你救我两次,老子还你一次。”
黄若柔声道:“傻子,若要我搭上性命救你,我才不干呢!”
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米入斗心中情意激荡:“她这泪水,是为我流下的,老子今天便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瞧见豹群已逼了过来,急道:“好姑娘,你米大哥没本事,做不成大事。你赶快逃,让我充一回好汉吧。”声音近乎哀求。
黄若紧紧咬住下唇,纵身一跃,双脚凌空,借着绳套悬住身体,她左手被豹子咬伤,只一只手拉着绳索,慢慢向对岸滑去。
那绳索一沉,将米入斗拉了一个趔趄,他急忙斜身站稳,足跟抵在石上。
一头接着一头的豹子从白烟中窜出,往他身上扑来。米入斗捡起一把刀来舞成一团,喝道:
“老子九华米入斗,姓郑的老儿,有种便自个儿过来,躲在一群畜牲后面,算是什么东西!”
铁哨忽地发出一声低音。
群豹有的正人立起来,同米入斗相搏,有的正向他疾扑,有的正往他身侧包抄,听得这哨声,便似接到命令一般,齐刷刷地向后退去,俯首贴耳朵地让在一边。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白烟中传了出来:“你是九华派的……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