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若记得青竹林英雄会上,曾见到耿长老交还了两大包裹经书给空正。
心中一动:“耿长老好心计!他不敢把降龙诀藏在身上,便把它藏在经书里,多半已经剪成了碎片,让和尚们带回少林寺。等事态落定,他再偷回来!
可他为什么又留下这个线索?”
滕天一从遍地经书中,找出一册《妙法莲华经》,颤声道:“是……是这本!”
用力抖了抖,却没什么东西掉下来。
他脸上的激动之色顿时转作失望。随手翻了翻,忽然“咦”的一声,一对眼珠儿上下动个不停,看了起来。
神色既迷惘、又诧异,最后嘴巴大张,满脸皆是震骇之色。
黄若心头一奇,走上前一瞧,见那书页的空白之处,以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她心中又是一动:
“耿长老曾说自己知道一个大秘密。这经书里面写的,一定就是它!
他留下字条,让我等到他死后,才拿给虚悲、空正二人看,说他们识得他的字迹。
想来二人一见到字条,便想起他曾借书的事,循着那句经文就可找到这本经书,揭晓这秘密。
若无这字条,这成百本寻常经书还回寺里,和尚们才懒得去看。
而这字条上只是一句经文,就算被不相干的人得了去,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机。这秘密也就不会在耿长老有生之年被揭出来。
可他为何偏要等到自己死后,才敢让这秘密被世人知道?他在怕什么?”
滕天一将书一合,揣在怀里,哈哈笑道:“老夫知道是谁杀了虚悲大和尚啦?”
黄若心想:“难道经书里写的大秘密是这个?”
马上又想到:“我怎么这么糊涂!这字条写在先,虚悲被害在后。耿长老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她问道:“那凶手是谁?”
滕天一道:“是一个活死人!”
黄若心中一奇,道:“活死人?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难道是死人又活过来了?”
滕天一笑而不答,道:“丫头,咱们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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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若和他同车而行,路过一处镇子,买了身衣服。
滕天一不断换马,将车赶得飞快,黄若心想:“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向他询问要往何处去、要自己帮什么忙等等,他只随口敷衍。
黄若初时颇为疑忌,转念又想,这人把自己从承天、少林诸人手中救出来,总不会是存心害自己。
更何况他就算他要害自己,以其神出鬼没的用毒手段,自己也万难觉察,如此一想,便放下心来。
二人一路向东北疾驰,行到第四五日上,远远望到两座平缓的秃山,中间一条宽阔的谷地,滕天一将车马赶进去。
谷中全是一人多高的芦苇,密密匝匝的遮住了视线,似是一处干枯的河床。
七高八低的走出二十几里,越行越窄,两边山坡挤将过来,只余一条数尺宽窄的羊肠小径。
又行数里,眼前豁然一亮,来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白地之上。
天色向晚,日照昏黄,一座大庄院孤零零的伫立在平野上。
黄若随滕天一来到门口,见大门朱漆斑驳,铜钉少了大半,门侧悬着个灯笼,只剩得竹编的骨架,在疾风里摇摇欲坠。
门楣上的牌匾也破旧不堪,只认得出中间一个“王”字,一片破败的气象。
黄若心想:“难道这是一处王府?不知哪个王爷这么有闲情雅兴,把王府盖到了这荒山野岭?可又怎地荒废了?”
滕天一跃下车来,道:“咱们到了。”声音微微颤抖,难掩激动之意。
黄若问道:“这是哪儿?”
滕天一恍如不闻,默默将马拴好,“吱”的一声,推开了院门。
二人绕过影壁,来到前厅,但见砖缝中满是杂草,角落里蛛网高悬。
滕天一在厅中绕了一圈,脸色略显疲惫,又似有些忧伤。双手颤颤,一张张地抚过桌椅,在灰尘上抹下一道道轻痕。
他淡淡地道:“你先在这儿歇歇,过会儿自会有人招待你。”掸净一张椅上的浮尘,便出去了。
黄若枯坐椅中,院落里全无人声。
过了许久,只听得脚步声细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走了进来,向她福了一福,道:
“黄姑娘,滕伯伯吩咐我领您去内堂歇息,明天他再找你来说话。”
黄若瞧她年纪,似比自己尚小些。一张鹅蛋脸上眉清目秀,手粗脚大,想来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问过姓名,这丫头叫做小翠。跟着她穿堂过院,来到一处小院。
推门而入,见院中一块大石,石根里一眼温泉,泉水汩汩而出,在墙边汇做小小的一池,池水清澈,白雾蒸腾。
小翠取过一盘衣物,置于泉边石上,道:
“这眼泉水去疲养神,在里面泡一泡可舒服啦。”
黄若抬头一瞧,见天光还早,道:“现在吗?”
小翠道:“是啊!”
咯咯笑了两声,道:“姑娘要是怕羞,我便舀了泉水将大木桶装满,抬到屋里,把门窗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光亮都不教它透进来,再伺候你洗浴,这样可好?”
黄若道:“不用啦,我本来就是个没规没矩的野丫头。”
脱下衣服,跳到池中,一头青丝舒展开来,似一块黑色的缎子,在水面上跃动。
一转眼,见小翠一双眼睛,正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黄若被她瞧得极不自在,嗔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吗?”
小翠脸色尴尬,忙蹲在池边,一言不发地用木梳轻轻替她梳着头发。
从池中出来,换上一身淡绿色的衣服。
小翠将她领入旁边一间屋,屋内纤尘不染,自是花了一番心思打扫。
黄若连日跋涉,没睡过一个整觉。头一着床褥,便沉沉睡去。这一合眼,竟连一个梦也没做。
忽听有人在耳边轻轻唤着,猛一睁眼,见天光大亮。
小翠站在床前,道:“黄姑娘,你可醒啦。滕伯伯正在等你呢。”
随着她来外面,见滕天一正在负手踱步。
他望见黄若,道:“你随我来。”
二人穿廊过院,来到另一处院落。只见一块大石依墙而立,石上枯藤遍布。
滕天一从怀中取出一柄小锤,在墙角一块砖上敲了几下。过了片刻,没见什么动静,他双眉渐渐蹙起,满脸焦急之色。
那块大石忽的咔咔几响,石上现出一道缝来。
滕天一舒了口气,拨开枯藤,指头探入石缝中一拽,竟是一扇矮门,门内一道石阶直通而下。
滕天一向那石阶一指,道:“丫头,你问我让你帮什么忙,你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递给她一盏灯笼。
黄若见里面又窄又黑,不知通向哪里,有些害怕,回头望了滕天一一眼。
滕天一和声道:“快去吧,老夫不会害你。”
黄若道:“我不是怕你……我怕鬼。”
滕天一笑道:“你敢去接丐帮帮主的一掌,胆子大得很啊,怎么还怕鬼?”
黄若心中一奇:“他怎么知道?青竹林那个会,他也去了吗?”
弯着腰走下十几阶,眼前是一条窄窄的甬道。触手一摸,这甬道是以两尺见方的大青石垒砌而成,打磨得严丝合缝,十分牢固。
沿着甬道走了二十几步,向右一转,进到一间宽阔的石室之中。
石室空无一人,一条大青石横卧中间。两头各立着一盏烛台,点着指头粗细的蜡烛,火苗儿忽明忽暗。角落里一口大缸。
忽的不知何处“铮铮”一响,接着甬道里传来“嘎嘎”几声。
黄若心中一惊,忙跑出去。却见甬道中漆黑一片,外面的光亮一丝也透不进来,那扇厚重的石门已然关上了。
她吃惊不小,喊道:“滕老伯!”奋力推门,却哪推得动分毫!
黄若叫苦不迭,见那甬道别无出路,只得又回到石室。
蓦地里大吃一惊:
石室中凭空多出了个人,悄无声息地躺在那条青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