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下山后,老鱼干安置好李云,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古洵镇。
江离跟莫测早已等候多时,三人碰面后,老鱼干立刻将自己上午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了同伴。
听他说到自己险些死于厉鬼手中,江离沉着脸,向来平静的眼中难得流露出了愠怒之色。
“你也是,老江之前分明强调过不能擅自行动的。大家都知道那赵家祖坟有蹊跷,怎么你还敢只身犯险!”莫测也忍不住责怪起了老鱼干。
“抱歉,这次是我太冲动了。”
老鱼干自知有错,心虚的看了一眼江离,立刻转移了话题:“现在看来,那海棠必定不像外界所说,是心甘情愿服毒殉情的。恐怕当年在赵明诚死后,赵家人便害死了她,直接给二少爷殉葬了……”
“嗯,结合如今种种迹象看来,报复赵家的厉鬼,应该就是海棠了。”莫测喃喃自语。
而另一边,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的江离却打断了他:“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怎么,难道不是海棠?”
老鱼干有些奇怪,“总不能是那个病死的赵明诚吧。”
“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的死都很蹊跷,事情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起王山对自己说过的赵家的过去,江离说着,起身道:“走,去趟茶馆。”
“去茶馆做什么?”老鱼干疑惑。
“哦对,我们约了老蒋他们。”
莫测对老鱼干解释道:“我们还是决定跟末日方舟联手了。今天上午达成一致后,那边联系了潜伏在赵家的同伴,现在应该有什么情报可以相互交流。”
三人即刻动身,来到镇子上一家小茶馆后,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进了包间。
包间内,老蒋早已等候多时。
而这一次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纪三十左右,衣着朴素的男子。
“你们好,我叫清韵,扮演的角色是镇子上一名药铺伙计。”
男子直接开门见山做了自我介绍,随后说道:“时间紧迫,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通过这几天的调查,我在镇子上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应该知道不少关于二十年前赵家的事情。”
清韵对众人说道,此人是镇子上一家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名叫赵堂。
“我们有个叫向洋声的同伴,扮演的角色是那学堂里的学生。这些消息,就是他提供的。”
清韵说道:“和普通家仆不一样,赵堂曾经是赵明诚的贴身伴读书童。二十年前赵明诚死后,他便离开了赵家,在镇子上寻了处落脚地谋生。因为读过书认识字,如今便成了教书先生。”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莫测不由说道:“二十年前知道真相的人几乎死的差不多了,我想应该能从这个赵堂口中问出不少东西。”
“嗯,这赵堂虽说是个教书先生,可实际上滥赌成性,常年混迹于镇上的赌馆,听人说还欠了不少钱,经常被债主找上门。”
清韵说道:“我们给了他不少好处,这才从对方口中打听到了关于赵家的事情。结合今天雷明,也就是潜伏在赵家的同伴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可以对上。”
赵堂告诉他们,赵家那位英年早逝的大少爷赵明诚因为出生时母亲难产,天生体弱多病。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很少出门,身边亲近之人除了自己跟一名叫小云的丫鬟,便是经常来府上送药的沈灵运和海棠。
这三人年纪相仿,加上沈灵运总是随父亲一起给赵明诚问诊,一来二去,他们便成了朋友。
“还有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别看现在继承赵家的是二少爷赵志诚,但实际上当年赵老爷最疼爱的,却是赵明诚。”
老蒋补充道:“听人说这个赵明诚头脑极为聪颖,虽然身体不好,但在经商这一块,可算得上是奇才。他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经能替赵老爷打理行当生意了。若不是后来死的早,赵老爷是有意让他接手产业的。”
到了成家的年纪,赵老爷见他似乎钟情于常来府中的玩伴海棠,便给沈家下了聘礼。
“对了,你们都知道沈掌柜还有个离家出走的独子沈灵运吧。”
老蒋说道:“实际上,海棠跟沈灵运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奈何赵明诚也看上了海棠,仗着自家在镇子上的势力,强行将海棠娶进了门。也正因为此,沈灵运才会一气之下离开古洵镇的。”
老蒋唏嘘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报应,在成亲后没多久,那身体向来就不好的赵明诚便暴毙身亡了。
然而赵明诚一死,更是刺激了赵老爷。
悲痛万分的他认为海棠是个不祥之人,娶她进门非但没有冲喜,反而害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事已至此,你们都猜到了吧。没错,那赵家竟然丧心病狂的定制了一口棺木,生生将海棠跟赵明诚的尸体一起活葬了。”清韵说完后,屋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棺木……”
听到对方这么说后,江离心中猛地一咯噔,立刻想到了张木匠。
难怪对方宁愿饿死,也不再跟赵家有任何来往。难怪自己家的祠堂始终供奉着一尊无名牌位,张木匠从早到晚,都不忘进去供奉……
那灵位的主人并不是他早逝的妻子,而是被赵家残忍害死的海棠。
江离相信,以张木匠的为人,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与赵家同流合污。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赵家蒙骗,事后得知赵家用自己打造的棺木进行活人殉葬后,心中更是有愧。
因此,他才会选择金盆洗手,将一身技艺全部传给自己,并且在家中常年供奉海棠的灵位,以此乞求对方的谅解。
“好好一对情侣就这么被拆散,最后还被残忍的用来做活人殉葬……这不变鬼报复才怪!”
老鱼干义愤填膺道:“我要是海棠,肯定也会杀光赵家所有人的。”
“嗯,当年冤魂索命,赵家一夜间死了十几条人命。后来还是赵老夫人请来的道士做法,这才镇住了墓中戾气。”
清韵说道:“前几日山里暴雨,想必是泥水冲破了封印,因此厉鬼才得以再次现身,讨还当年赵家欠下的所有孽债。”
从茶馆回来的路上,江离始终一言不发的走着,看上去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众人相互交流了情报,关于二十年前赵家发生的一切,也被他们分析还原的差不多了。
可即便如此,江离却始终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而这次不光是他,连老鱼干也有一样的想法。
“可能还有什么细节被我们忽视了。”
莫测分析道:“清韵他们转达的不一定全面,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要亲自见一下赵堂。”
“嗯,我赞同。”
老鱼干点头:“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怎么说,是即刻动身还是明天再议?”
“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再去找他也不迟。”
江离看着即将变黑的天,想起独自在家的张木匠,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殉葬的事情从头至尾都是赵家所为,张木匠事先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赵家轻贱人命,做出如此残酷的行径,所欠下的冤债,又岂是逢年过节布施百姓,做些表面善事所能弥补的?
而唯一被牵连其中,无辜的良善之人,却因此背负了半生的愧疚,甚至有可能遭遇到同样恐怖的报复。
想到张木匠每每拖着一瘸一拐的身躯,跪在牌位前自责的模样,江离眼中的墨色愈发深沉了。
他加快脚步拐进漆黑的胡同,隔着老远,便望见了一道橘色的火光。
眼前的胡同渐渐被照亮,张木匠蹒跚着脚步,打着灯笼朝他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想着回来!我刚去王山家问过了,说你这一整天都不知道去哪了。爹在家都快急死了!”
和平常不一样,张木匠的神色很是慌张,似乎担心江离出事。
在得知海棠的厉鬼回来报复后,张木匠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无辜的儿子会受到牵连。
眼下见江离安好,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生怕引起对方疑虑,张木匠擦了擦眼角,恢复了柔和的声调:“没事就好。你还没吃饭呢吧,炕上的菜应该还热着呢。走,赶紧回去吧。”
“哎,爹您小心脚下。”
江离接过灯笼,搀扶着张木匠,感受到身边的老人微微颤抖的身躯,他攥住了张木匠的手,轻声道:“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