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红梅和红霞都回家后，梁淑芬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孩子们爱吃的菜，还特地买了一个小蛋糕。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的事。那时候小孩子过生日，一个人能吃一整个鸡蛋，都觉得很奢侈了。
“来，我们一起祝红霞生日快乐！”梁淑芬一脸慈爱地看着孩子们，只要他们吃得开心，她再累再忙都觉得心甘情愿。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圆在一起，那幸福的欢笑声是天底下最美妙的歌声。
烛光摇曳中，红霞看着妈妈慈爱的笑容，想起了那首感人泪下的歌曲: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红霞没好意思大声唱出来，只是在心底默默念叨了很多遍。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唱这首歌给妈妈听了。
那次大团圆吃饭的场景，竟成了永远难以再重现的画面。
有一天，红梅和红霞正在教室上课，刘建国突然就找到学校了。
才几天没见的功夫，刘建国已经变了个人似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似的，还有一脸的大胡茬。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爸爸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红梅和红霞一样，心里有一大堆问号，当着同学老师的面没法问。
刘建国跟老师们请好假，红梅和红霞就跟在爸爸后面，她们俩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妈妈生病的字样。
红梅和红霞只觉得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前几天妈妈不还好好的吗？不还给大家做饭？怎么说病就病了？
红梅和红霞有一万个疑问，等待着刘建国回答。
“我也不知道哇，之前你们妈妈也说过胸口疼，但不知道……”刘建国双手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都怪自己没当回事。
“昨天，你妈实在受不了，去医院检查说是乳腺癌晚期，呜呜呜——”刘建国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医生说发现太迟了。你妈不愿意住院治疗，说太费钱……”刘建国也慌了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两个女儿叫回来商量一下。
“肯定得治呀，一定能治好的！”红梅和红霞异口同声地说道。
刘建国抬起空洞的眼神，无力地摇了摇头，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擤着。
“你俩回去好好劝劝你妈，她就是不去医院——”
此刻，红梅和红霞恨不得身后长出两只翅膀，马上飞回家里扑进妈妈怀里。
“妈——妈——”红梅和红霞一回到家，就像往常一样大声叫着，只是，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欣喜地出门迎接她们。
梁淑芬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痛。
在没有去做检查前，梁淑芬也隐隐约约猜出身体出了大问题。
因为近来，身上痛的地方越来越多，那种钻心的疼痛感越来越频繁，一开始，她以为忍一忍就会好，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后来梁淑芬还咳嗽，在家人面前，她尽量忍着不咳，一转身她就不停地咳，后来竟咳出血来，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一听说要住院治疗，看看医生沉重的表情，再想想三个孩子，她坚决不住院。
“那回去好好休息，保持好心情，不要太操劳。”医生也没有办法，只好这样嘱咐道。
“妈妈——”
“妈妈——”
红梅和红霞一下扑倒在床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落。
梁淑芬无力地抬起眼皮，一脸镇静，撑起虚弱的身体，伸出那只枯瘦的右手，不停地给红梅红霞擦着眼泪，心疼地说着:“快别哭，孩子。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上学吗？”
后面一句话是看着刘建国问的，似有不满之意，怎么把女儿叫回来了，她们两个都在上高中，是关键的时候。
“你这不去医院治疗，我没办法了——”刘建国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好歹姐妹俩也算个小大人了，找她们回来商量一下也是应该的，至于泓伟，他还什么都不懂，找他回来尽是添乱。
梁淑芬挣扎着要起身，红梅和红霞赶紧起身相扶，红霞拿着两个枕头垫在梁淑芬的身后。
就这一小会儿，梁淑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她仍然强忍着，只着急着女儿们的功课，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你们赶紧回去上学。”
“妈，你就去医院看看吧——”红霞语气哽咽，脸上满是祈求与心疼。
“妈，现在医术发达，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红梅也祈求道。
梁淑芬疼爱地摸了摸两个女儿如花似玉的脸蛋，对于两个女儿，她心里是有愧疚的。
“红梅，你是姐姐，从小到大你受了不少委屈——”梁淑芬的眼前出现了小红梅跟着大人后面做工的情景，弟弟妹妹出生后，又要帮忙带他们。一转眼，小红梅已经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是自己却看不到她成婚出嫁的样子了，想到这里，梁淑芬泪眼婆娑，哽咽地说着:“辛苦你了——”
“妈——”红梅一下子绷不住了，十几年的委屈与辛酸，顷刻间就被这一句话化解了。
“我不委屈，只要妈妈好起来，我怎么样都可以。”红梅放声痛哭。
“红霞，你快劝劝你姐姐。你们俩是最亲的姐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互相扶持——”梁淑芬一口气讲了许多话，又开始不住地咳嗽。
红霞连忙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懂事地点点头，“我们会好好的。妈——别说了，先歇会儿。”
红梅也擦了擦泪水，去倒了一杯水，梁淑芬喝了一口温水后，慢慢平息下来。
“你们仨都要好好学习，要考上大学，以后才有出息。”这是梁淑芬最大的心愿。
“妈妈不想去医院折腾了，就在家好好看着你们，看着这个家。你们先去上学，等放假了，就回来陪陪我，就够了——”梁淑芬坚决不去医院。
姐妹俩都强忍着泪水，懂事地点点头。
梁淑芬知道自己的病情，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既然没救了，不如把那个钱留着给孩子们用。
刘建国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