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风势未减。
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夏云扬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回来。
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师尊献祭自己的妖丹,不是为了让他在这一味地哭的。
夏云扬抹了把脸,将易冰清抱起来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又设了重重结界,方放心回到战场。
岳望尘刚吸收了易冰清的妖丹,费力勉强能把那蓬勃汹涌的妖力压制下去,妖族的乱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噬灵阵无差别地将吸取白洛洛等人的妖力,让岳望尘原本平衡状态下的丹田再一次暴动起来。
夏云扬单手凝力,周围的草木上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霜,温度骤降。
寒气夹裹挟着冰棱,他操控不辞直劈向阵法中心的岳望尘。
空气中冷光乍现,凌冽的幽蓝月轮斩碎了岳望尘周身的结界,黑烟溃散。
岳望尘大吃一惊,他无法离开阵眼的位置,否则法阵失效,在场所有的修士皆会恢复行动。
禁锢了别人,亦是限制了自己。
经此一事,崇明山人估计不会站他这边。
法阵一破,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虽然他体内拥有庞大的灵力,但大半是未经过炼化的,严格意义上讲不能为他所用。
这些人的灵力修为虽然损耗大半,但人多势众,到时候面对众人的反扑,他未必敌得过。
目前其他人还对他产生不了威胁,不足挂齿,先把夏云扬这个麻烦解决了才是正经。
岳望尘深吸口气,费力压下丹田躁动的灵力,全力挥出一掌。
夏云扬刚击碎结界,来不及躲闪,抬手硬接下,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甩出老远。
很快稳住身形,夏云扬在空中一翻,掌心凝结出数道晶莹剔透的冰凌,朝岳望尘一挥。
岳望尘持剑去挡,抓住机会,夏云扬持冰刃刺向岳望尘的丹田。
一击而中。
奈何岳望尘有灵力护体,冰刃虽伤了他,但刺得并不深,没有伤及要害。
“啊!”
岳望尘大吼一声,一剑划破夏云扬的小腹。
钻心的疼让夏云扬身体一抽,他颤抖着吸了口冷气,依旧没松手,双手紧握不辞的利刃,用力往岳望尘丹田更深处扎。
双手掌心血肉模糊,鲜红的温热液体顺着不辞半弯的刃流向岳望尘的丹田。
剧烈的疼痛袭来,岳望尘盛怒之下一掌打在夏云扬的胸口。
夏云扬被击飞出阵,将要撞在巨石山时,被一旁正瞪着眼干着急的玄冥接住。
“主上,没事吧?”
夏云扬吐出一口血,喘息着摇摇头。
绯红色的妖力接触到夏云扬的血,瞬间暴动,在岳望尘丹田、体内冲撞肆虐。
岳望尘面目狰狞,即刻凝神打坐,企图运力压制住这股暴躁的灵力。
他调动全身能动用的灵流与之抗衡,但收效甚微。
岳望尘脸色青白,双唇也失了血色,额间浮满细密的汗珠,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砰的一声,岳望尘的丹田再也承受不住,炸了。
他呕出一口鲜血,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眼前飘来一片紫色衣角。
岳望尘抬头对上夏云扬阴鸷的目光,“别,别杀我......”
“我还有女儿,我......”
“你只爱你自己。”
一道幽蓝的寒光闪过,不辞贯穿了岳望尘的胸口,灵丹碎了。
天边浮出半轮红日,风也静了,黎明已至。
......
一场春雨,滋润万物,冲淡了青云山上的斑斑血迹。
青云山劫后余生。
崇明山辉煌不再。
仙督一位空缺。
妖族与修真界打破桎梏,握手言和。
一切恢复生机,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仅一夜间,好似沧海桑田。
易冰清依旧没有醒来。
夏云扬带他回了月笼山水月境。
他坚信,他会醒来。
余下的碧灵族人早已把万妖谷当成了家,与妖族打成一片,舍不得离开,夏云扬没有勉强,任他们留下了。
夏云扬在易冰清身上发现一条编到一半的红绳结,十分精致,只是红线黯淡无光略微褪了色,红线下半段卷曲着,似乎是被人反复拆解所致。
他将那半段褪色的缘结绑在腕上,“师尊的手就是比我是巧,编得绳结都比我的好看。”
第一年,他动手开荒,在一处景色怡人的山脚建了一座木屋,木屋落成之际,他亲手在屋前种下一棵青棠树。
“师尊,我猜这里你会喜欢,屋前不远处有条小河,等你醒了咱们一起去钓鱼,我现在厨艺更精进了,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第二年,青棠开花了,他去万妖谷参加了谢潇与白洛洛的大婚典礼。
“师尊,师兄成家了,娶的是洛洛,你醒了也娶我好不好,或者我嫁给你也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拉钩。”
第三年,他去万妖谷吃妖族小公主的满月酒。
“师尊,等我回来,告诉你小外甥女长得像谁。”
夏云扬一到万妖谷,远远便瞧见谢潇在等他,正欲跟他打招呼,抬手间余光瞥见腕上绑着的缘结陡然一闪,恢复了光泽。
嫣红似火,分外扎眼。
夏云扬心下一紧,抛下不明所以的谢潇,发疯似地赶回水月境。
他气喘吁吁地在木屋前停下脚步,心口剧烈起伏。
青棠树下,日影斑驳,白衣谪仙拾起一片合欢花瓣,舒眉浅笑,神色温柔,一如初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