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被轻薄完之后的报酬？
见他脸上绯色还未褪去，神色迷惘，夏云扬提醒道，“输了棋局，愿赌服输喽。”
易冰清捋顺呼吸，轻咳一声，“我还没想好。”
“那先欠着，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夏云扬下巴抵在易冰清的头顶，微微眯眼，面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听雨轩，在原来青棠树生长的位置，一棵小树抽出嫩芽，随风在暖阳下摆着枝丫。
谢潇拿着书信兴致冲冲地跑出听雨轩，刚出结界，迎面撞上了陆青山。
他本能地背过手，将信藏了，微微鞠躬行礼，“见过掌门。”
“你来这做什么？”
“哦，听雨轩空落落的，前些日子我移了棵树过来，天暖和了，瞧瞧它长得怎么样了。”
“掌门来这可是有事？”
“没有，随便逛逛。”
谢潇眼神有些闪躲，“若是掌门没有别的事，弟子先告辞了。”
“你见过你师尊了。”陆青山语气平淡，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谢潇脚步一顿，半晌后，“掌门都知道了，”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些如释重负，又仿佛在自嘲，“我还以为我瞒得不错呢。”
“清尘他，还好吗？”
“师尊他只是灵力受损比较严重，过了这些日子想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妖族的人没为难他就好。”
谢潇稍感惊讶，他原以为陆青山会再问些什么，关于夏云扬的，万妖谷的，他师尊的。
可是陆青山没有。
他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脸上的没有显露一缕吃惊的神色。
谢潇咬着下唇，纠结半晌还是问了，“掌门想让师尊回来吗？”
有些话，不吐不快。
“他若想回来，青云山上下自是欢喜，”陆青山顿了顿，接着道，“于公，作为青云山的掌门，我希望他回来。可作为多年的朋友，我并不希望他回来。”
“如果师尊回来，还会同......同原先一样吗？”
还会如过去的百年那般，被困在不见天日之地，孤独地度过余生吗？
陆青山摇摇头，“我不知道。”
修真界局势瞬息万变，他亦是渺渺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员。
他也是一派掌门，不得不顾全大局。
生而为人，身不由己。
责任越大，束缚越多。
陆青山补充道：“所以我不希望他回来。”
在这，清尘仙君就是青云山的一员，他必不会不顾他人生死；离了青云山，山高水远，无牵无挂，过自己的日子。
“世界之大，远不止一个青云山。”
“清尘已经为青云山付出太多了，作为朋友，我更希望他活得自在。”
这话他确是发自肺腑的。
“他若有更好的选择，我尊重他。人总要为自己活一回，不是吗？”
谢潇凤眸圆睁，这些话，很难相信是从陆青山口中说出的。惊诧片刻后，他心中释怀了，发自内心地一笑：“掌门说的是。”
陆青山远比他想的要更豁达。
“听说妖族的妖神如今在万妖谷。”
“妖神？”
妖族何时多了一位妖神，他前些日子去万妖谷时并未听闻，与白洛洛通信时也并未听她提起。
“是，这些消息皆是从妖族中传出的，并非我刻意打听来的。”
谢潇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师尊，马上又否认了。
回想起百年前，聚雷峰上，师尊一反常态的行事风格，丢失的灵丹，还有那诡异耀眼的花朵图腾......
谢潇不敢再往下细想，两股反向的力在脑海中来回拉扯，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晰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如果是真的，消息能传到青云山，那也能传到别处。”
“可岳望尘始终没有进一步行动，我担心......”
易冰清毁了他的灵丹，岳望尘恨之入骨，如今人已从封印中出来，可崇明山并没有任何行动。
青云山虽然封锁了消息，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外头流言已起。
照岳望尘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不去探查清楚。
这边少个被封印的仙君，偏偏妖族的妖神就降世了。寻常人也许不会将二者联系起来，可作为见证过一切的局中之人怎会不清楚呢。
许是忌惮妖族的势力，岳望尘对妖族没有动作陆青山能理解。
可他竟然也没向青云山问罪，陆青山想不通。
如今修真界的大多门派皆被崇明山吸纳，成为岳望尘的附属。妖族在修真界势力外，可青云山不一样。
过于平静的态势反而让陆青山心中隐隐担心。
思绪飘回百年前。
当年岳望尘灵丹被毁，他向薛雁掌门重金求修复灵丹的隐丹时，薛雁言语摇摆间只说回派去取，岳望尘便动了杀心。
不知是不是巧合，当天，隐花岛以活人血肉之躯埋入地下供养隐花的消息传遍整个修真界。
隐花岛丑闻被爆声名狼藉，身为掌门的薛雁自然脱不了干系，一时间也自身难保。
那时，青云山身处炭火之上，崇明山也乱作一团，好在几位实力强悍的仙君忠心耿耿，倒护着岳望尘在蠢蠢欲动的诸派中活了下来。
不出几日，岳望尘不知练就了什么邪术，不仅不受灵丹影响，反而短期内功力大涨。
恢复元气之后，岳望尘首先灭的第一个门派，便是昔日同盟隐花派。
因利聚者，利尽则散。
亘古不变的真理。
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以崇明山为首的各派攻上隐花岛。隐花岛上的大火烧了一月有余，历经千百年的隐花派，至此走到末路。
薛雁死后，青云山便成了他下一个目标。
若不是易冰清主动要求封印自己给修真界一个交代，青云山哪有今日，早就如隐花派一般湮灭在乱世的潮流之中了。
这些年，青云山默默无闻敛了锋芒，陆青山仍日日如履薄冰。
今日的处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以岳望尘睚眦必报的心性，必不会善罢甘休。
陆青山有预感，这一战，不是在万妖谷，便是在青云山。他暗暗盘算着近日要召集几位仙君，加强一下青云山结界的事宜必须提上日程。
走一步算一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掌门？”
谢潇的呼唤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无论崇明山如何使手段，弟子都与青云山共进退。”
陆青山神色凝重，“你适才着急忙慌的，是有什么事吗？”
谢潇也不再隐瞒，大方承认了，“师尊叫我去一趟万妖谷，掌门一起吗？”
陆青山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你代我向他问好，他好好的就行，见与不见也没那么重要了。我不去，才能少些是非。”
“掌门还有别的话要我带给师尊吗？”
“没有，你且去吧，注意安全。”
陆青山不放心，又嘱托道：“今日之事别跟他提了，若他问起，就说青云山一切都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