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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的某种感觉受到限制的时候,其他的感觉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强。

就比如现在,当三个人陷入了一片漆黑的环境当中的,听觉和嗅觉就得到了无限的加强。

他们能清楚地听到水流的声音,后面的蛇群蠕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它们彼此噬咬的声音。

被限制的不光是传送,还有这里的灵力,安倱手中的火球摇摇欲坠,几乎马上就就要熄灭了。

这样的环境之下,骨肉被咀嚼、吞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三个人几乎脑海里都是几条蛇纠缠着,彼此撕咬的画面,血肉模糊。

很快,着声音就一点点弱了下去,只剩下鳞片刮擦地面的声音,震荡着几个人的耳膜。

能听得出来,它好像还是在瓷砖的表面上移动。

终于只剩下了一条蛇,它似乎有些饿了,不断朝前移动着。

安倱突然伸手,把盛爻朝旁边拽了一下。

“啪!”

几乎就在同时,轻微的爆炸声传了出来。

那条大蛇再次炸裂开来,要不是安倱拽得及时,盛爻这会身上应该已经全是蛇肉了。

盛先生虽然身手已经不比当年了,但是反应和肌肉记忆还在,几乎就在大神爆炸开来的同时,他就已经闪到了一旁,跟安倱一块挡住了盛爻。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是盛爻一下子有些想哭。

作为一个靠着AK和大刀硬刚粽子的守夜人,盛爻已经忘了上次明确地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姑娘,是什么时候了。

独立自强的确是种不错的美德,但是这个时刻盛爻不得不承认,被人保护,感觉真的挺好的。

盛先生和安倱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左一右驾着盛爻开始跑。

安倱甩手把那朵快要熄灭的火球,朝着再一次复活的蛇群扔了过去。

“跟我走。”

对一个灵体来说,白天黑夜都没什么区别,有没有光也都是一样的。

唯一能降低安倱感知力的,就是灵力的缺失。

当然,在万妖谷,不管对于灵力的抑制有多强,也不可能做到全无灵力。

毕竟这里能容纳所有成精的妖怪修行,要一瞬间清空,工作量实在是大到不可思议。

这里其实还是之前的屋子,或者说,他们还是在某个室内,摆设也和之前的屋子差不了多少。

只是黑暗让一切看上去都在失控的边缘摇摆,恐惧也被一点点放大。

好在那些蛇没有再跟上来,他们回到了之前的桌子。

安倱学着邦妮的办法,在后面设置了一个结界,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用。

“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一辈子一共没开过几次卦,居然每一次都是准的。”

盛先生颇为叹息地说道,却并没有看着安倱或者盛爻。

这里已经不是一片全黑了,安倱的火球摇摇晃晃的,最后还是落在了油灯上,至少他们三个,是能看见彼此的。

但是盛先生却背对着两个人,看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

“接触不多吗?那你怎么拿到他的笔记的?”

“他的三个预言,就算知道了会发生,就能改吗?”

那边的盛先生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是有来有回的,看得盛爻毛骨悚然。

盛爻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安倱的胳膊,低下头,小声说道。

“他……这是又看见什么了?”

对于那些还没来得及住进庙里,就已经看见了东西的守夜人,其实是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收容的。

盛爻曾经去拜访过一位前辈,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能正常对话,但是突然一下子,前辈就抄起桌子,朝着空气砸了过去。

盛爻的反应并不慢,前辈抄桌子的时候,她当即就是一个前滚翻,来到了窗边。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那是一个不大的单人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

窗是被锁死的,墙上是包着软垫的。

说是对这些“功臣”的收容所,其实和精神病院的配置也没差多少。

但是换句话说,在那间收容所里,是不会有任何威胁可以进入的。

可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盛爻就没见过前辈恢复正常。

他也不知道是陷在了那一次下斗的经历当中,所有的伙伴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即使青天白日下,前辈看到的也是粽子、机关还有死去的伙伴。

盛爻本来想离开的,但是几乎就在前辈把桌子抄起来的同时,门就被封死了。

在后面的时间里,盛爻有时候是前辈的伙伴,有时候是斗里的粽子。

快到后半夜的时候,前辈终于恢复了神智。

或者说他终于离开了那个斗。

“你也看到了,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些了。”

前辈有些疲惫地收拾好了东西,坐回了床上。

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这会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护工们从监控里看见前辈已经平静了下来,默默进来,把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收拾了起来。

没有五分钟,屋子就恢复了盛爻进来时候的样子。

但是屋里的人,已经没有了多少聊天的心情。

“你要问的那个,就是这次的斗。”

前辈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之后我调整了一下,又下去了个斗,然后……然后我就看见了我第一个斗里见过的粽子。”

盛爻把带来的烟递给前辈,帮他点上了火。

“我们最后都会这样吗?”

盛爻也不想逼着别人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东西,开口想换个话题。

“他们都说我,我们这样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前辈吸了烟,拍拍盛爻的肩膀。

“听我一句劝,那个地方,能不去就不去了。他们都说那个粽子不是粽子,是个活人。”

那天后来还聊了什么,盛爻就没有印象了。

只是这句话和这个动作,她记得十分清楚。

——盛爻离开收容所的时候,腰间的匕首不见了。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那个前辈,或者那个收容所的事情了。

只是有半年多的时间,她就像是被守夜人雪藏了一样,没接到任何任务。

又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听说,那个收容所里所有的人,都死了。

下过斗的,住在那的所有守夜人,都是自杀的。

护工们,还有“大夫”们,就不一定了。

知道这事之后,盛爻一度想去找安倱做心里咨询。

当然,邦妮对这事是无比支持的,倒是盛爻自己用各种各样的接口推辞掉了。

表面上是各种忙,实际上是安倱实在太贵了。

现在这个贵的很的安倱,倒是就坐在旁边了,盛爻却已经没了咨询的心情了。

不过盛爻求助的信号,是没办法传递给安倱的。

他是个灵体,虽然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她毕竟是没有身体的。

盛爻想拽他的衣服,自然是根本没办法拽到的。

好在安倱一直在关注着盛爻,这会也看到了她的无助。

“我可以用镇魂铃进入他的大脑,但是我不知道这合不合适。”

安倱把铃铛拿出来,放在了盛爻手里。

让盛爻有些奇怪的是,她确确实实拿着铃铛,也可以敲响这个铃铛,但是她手里的东西,是没有实体的。

“我现在其实相当于很多东西的器灵。”安倱开口解释道,“这些东西在我……‘死’掉之后吧,其实主人都是邦妮,但是我可以附着在上面,使用它们。”

安倱伸出手,指了指盛爻手里的镇魂铃。

“这个其实是镇魂铃原本的器魂,能用,功能是一样的,但是就是没有实体。”

盛爻其实关注点没有放在铃铛的身上,她看着云淡风轻聊着自己死亡的安倱,突然有些心疼。

安倱留给她很多印象,温和的,可靠的,或者像个孩子一样求知欲旺盛还喜欢粘人的。

但是盛爻从没见过这样孤独的安倱。

又或者,他表现出来的所有特质,其实都不过是这个人身上所有孤独的总和。

毕竟我们生而孤独,只是有人学会了享受孤独,有人找到了其他人相互慰藉。

安倱大概是另外一种人,他用孤独把自己包装起来,千人千面,永远找不到自己。

不管以后和过往是个什么样子,在这一刻,盛爻在安倱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那个想赖床吃糖葫芦,可以撒娇的小女孩,却几乎无时无刻不扛着AK,挤个公交碰上怪蜀黍反手一套小擒拿,差点被对方反过来讹诈。

烛火明灭,安倱的声音也越发飘忽了。

只是这一刻的幽灵,居然也发着光一样,让人想靠近。

盛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想伸手,拍拍安倱的脑袋,或者揉一揉。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伸出去了。

该怎么解释这个动作呢?

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吧。

真的鬼,会漂浮在空中那种,盛爻的手还能穿过他的脑袋那种。

安倱愣住了,等盛爻飞速收回了手,转到一旁的时候,他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盛爻的脸慢慢红了。

“我看到了哦。”

他压低了脑袋,贴近盛爻。

——收获的是回手一肘子,打在了空处。

盛爻有五分钟的时间都在不断摇铃,干脆就不搭理安倱了。

这其实让安倱有些懊恼。

“等找回了身体,一定让她再来一次。”

安倱这么想着,收回了镇魂铃。

“你要是想看的话,我替你摇,这样没结果的。”

“怎么就没结果了!?”

盛爻一拍桌子,猛地窜了起来。

好在盛先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时间管这边的事情。

安倱开始的时候,倒是被吓到了。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漾除了一抹微笑。

“你刚才,在想什么结果?”

安倱一挑眉,盯着盛爻,几乎要把她看穿一样。

盛爻红着脸指了指盛先生,极为生硬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个,你说,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吗?前别曾经告诉我,他们看到的那些东西,有的是真的回来讨债的,真的会伤害他们那种。”

安倱摇了摇头,镇魂铃也跟着摇动了起来。

“不知道别的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至少现在这个不是。”

远处的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

等到盛爻看清了这个人,自己几乎要冲过去了。

盛先生看到的人,是三娘。

她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不过三娘周身散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配上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看上去就像是油画里的圣像。

她能出现在盛先生的幻像当中,只能证明一件事。

她死了。

盛爻的内心在这个瞬间闪过了无数个问题,三娘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盛先生为什么没跟他们说,守夜人那边为什么没有说法。

还有之前在蝶语的时候,老李气势汹汹冲了过来,说是盛先生拿了他们什么东西。

那是不是盛先生和三娘,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或者说找到了什么,不该找到的东西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但是盛先生他们的对话还没结束。

联系上之前的句子,大概也能推测出他们在说什么。

盛先生:“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一辈子一共没开过几次卦,居然每一次都是准的。”

三娘:“我倒是和他接触不多,但是毕竟是何家的人,卜卦这件事,自然是没得说的。”

“接触不多吗?那你怎么拿到他的笔记的?”

这句话说得时候,语气倒是有些异样了。

“他的三个预言,就算知道了会发生,就能改吗?”

三娘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迂回前进着。

“改变自然是没办法改变的,倒是可以用来示警。”

开始的时候,盛爻还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是一说到三个预言,她就明白了。

这说得是邦妮的父亲。

何先生一共开过三卦,一卦给邦妮,一卦给盛先生,另外一卦,到现在还没被解释清楚。。

那一卦是在邦妮回家之前开的,没等解释呢,何先生就走了。

后来何家的变故太大,几乎没有人再关注这最后一卦了。

除了盛先生。

作为当年的老友,他试图回去找过那一卦,却最后无功而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