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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到了盛先生,两个人心里放着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此落地。

不过对现在的盛爻来说,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实在是有些为难她的心脏了。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刚一动弹,整个人就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安倱转头看她,发现盛爻的脸已经隐隐有些泛青了。

“你没事吧?难受就深呼吸。”

他说着话走了过来,握住了盛爻的手腕。

没有别的仪器,安倱只能通过脉象简单判断盛爻的状态。

还好,没有太大的问题。

盛爻从眼前一黑的状态当中稳定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没理会安倱,朝盛先生走了过去。

“爹?你怎么了?躲在柜子里干什么啊?”

盛爻往前走的时候,也是一点点试探着的,就像在山里等待猎物,或者偷袭粽子的时候一样。

一旦一下子靠得太近,基本上就前功尽弃了。

“你是……”

盛先生侧着头,上下打量着盛爻,也不知道是在观察些什么。

听到这个疑惑的语气,盛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轻轻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静静看着盛先生。

“我是盛爻啊,你在天桥底下检的,没人要的小可怜,现在长大了。”

说话的时候,盛爻已经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她从来没如此清楚地感受过心脏跳动的声音,又吵又难受,让她恨不能直接晕过去。

“我知道盛爻是谁,你不用给我解释,我就是不知道,你现在是谁。”

盛先生微微眯起了眼睛,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坐回到了柜子的边缘。

“你们刚才不是敲了半天的门吗,怎么才进来?”

听上去盛先生的状态还不错,至少比现在的盛爻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安倱有些诧异地转过了头,看着盛先生。

“您认识我们俩?”

盛先生:“废话,我怎么不认识你们俩,但是我就是现在有点分不清,你们俩到底是不是真的。”

“咣——”

一旁的盛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盛先生直接冲了过来,冲到一半,又强行停在了半路。

他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冲到了盛爻的身边。

“她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安倱飞速在盛爻的各个要穴上施针,也顾不上回答盛先生的问题了。

不过盛先生也知道不应该打扰大夫,就问了这一句,就站在了一旁。

这一次用的时间,比上一次长了不少,安倱拿最粗的一根针在盛爻的人中戳了几下,黑血就慢慢流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盛爻才幽幽醒转了过来,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爹?安倱?”

她轻声问了一句,慢慢撑着胳膊从地上坐了起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盛先生有些揪心地走了过来,拍了拍盛爻身上的土。

“您除了什么事?”

几乎是同时,盛爻的问题也问了出来,。

一旁的安倱看着这边父慈女孝互相关心的画面,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其实好像有点多余。

盛先生:“先说说你吧,之前不是地下一霸,倒斗界扛把子吗?怎么现在转型了?准备当瓷娃娃了?”

盛爻:“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可能睡得太多了,现在心脏不太舒服吧。”

“我没问你,”盛先生摆摆手转向了一旁的安倱,“我问的是你,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安倱本来已经准备在一旁专心当好一个背景板了,这会突然被cue,有些诚惶诚恐地回答了起来。

“确实是心脏病,应该跟尸气和怨气什么的,有一点的关系,但是关系不大,我主要是怀疑……”

他的后半句话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除了小时候被鬼婴抓了一下,差点直接死过去,盛爻的身体一向很好,而其他能导致心脏病的因素,又离盛爻一直很远,所以安倱能想到的猜测就只有一个了。

双生咒。

邦妮那边的灵力暴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的问题。

所以她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她提到过的,族谱中的试炼。

而对于双生咒连着的两个人,一旦其中的一个力量过分强大,剩下的一个,生命力会被一点点蚕食掉。

当时邦妮绝对是没想过这么多的,大概只是想暂时借助试炼控制住情况而已。

但是有些事情,显然不是拖就能拖过去的。

毕竟邦妮身上封印着的,是所有何家一脉的卦师的灵力,真要出了什么不可控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

安倱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毕竟琴和桥塞特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他真的很担心这两个人也步她们的后尘。

“双生咒是吧?之前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点。”

安倱纠结的表情,盛爻都看在眼里,她倒是不避讳,直接把话挑明了。

“要没有欢子的话,我估计都活不到现在。要真是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的话,那就是她好了。”

说着话,盛爻就转向了盛先生。

“就是,我以后可能没办法给您养老了,而且……”

而且估计也不会有孩子这种存在了。

盛先生看着一脸严肃的盛爻,扑哧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我说傻姑娘啊,你本来就是我捡回来的苦力,专门用来倒斗的,连个合同都没有,这会提前结束了,我还要你赔违约金吗?”

而且,我哪还有老可以让你养呢?

这样也好,黄泉路上,咱们爷俩,还可以做个伴。

盛先生扶着盛爻坐在了桌边,倒了点水出来。

“先喝点水吧,嘴巴都干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剩一件事情,能做到对所有人都保证绝对平等,那么这件事情一定是死亡。

现在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个已经是鬼了,还有两个,正在慷慨赴死的边缘。

盛先生突然意识到,在今天之前,他都一点不怕死。

即使他已经看到了三娘,看到了他在斗里碰到的各种各样的怪物,他也一点不怕。

但是当盛爻面色青紫地晕倒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盛先生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就像盛爻说的,他当年在天桥底下捡到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不管是安倱还是邦妮,或者是盛先生他自己,每次能看到的,都只有盛爻看着AK扫射各路粽子的样子。

她可以身手不凡,可以寻龙定穴,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过,她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样子。

在此之前,盛先生都觉得自己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他唯一牵挂的盛爻似乎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但是现在不行。

盛先生突然很怕,他这一辈子无数次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害怕过。

如果盛爻一个人,趟过忘川水,迈过奈何桥,周围都是她当年“造访”过的鬼怪。

她会不会害怕,如果有水鬼拉她下河,她能不能走过去呢?

更重要的是,她还那么年轻,怎么,怎么就和自己这个老头子一样,要面对死亡了呢?

“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我、我之前去的都是白斗,要不然,到彩斗里试试,万一有什么能用上的……”

白斗和彩斗,是一个现在的守夜人几乎都不会用的两个词了。

因为几乎所有守夜人能开的,都是白斗,就是普通的王侯将相和土豪财主的墓,不管里面有没有粽子。

彩斗是术士、巫师,或者医祖这样的,生前就能力不凡的人,死后被埋葬的地方。

他们要么轻易不死,要么死后什么都不剩下。

能留下肉身的,这肉身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有用的法宝。

但是相应的,如果他们没有让自己的肉身惠及子嗣的话,绝对会对自己的墓地,加上无数层的防护。

一般的守夜人就算是找都找不到,但是盛先生这么多年帮盛爻找药,自然是有一些彩斗的线索的。

不过他这入斗必诈的体质,进去之后,能不能出来,就绝对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说话的时候,盛先生脸上已经是一副要从容就义的表情了。

安倱看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受了。

“不不不,不用您去彩斗拿东西。”安倱赶忙连连挥手,“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有解决办法,但是外面的世界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能不能找到就不一定了,要么我们还是先去何家堡吧。”

“何家那丫头自己也不容易,再说她现在不是应该昏迷着呢?”

盛先生的眉头越皱越紧了,盯着安倱问道。

“她确实是昏过去了,但是她现在应该还是清醒的,只是在试炼……”

盛爻:“不行,强行打断,不是会出事吗,而且,我们几个,怎么进何家堡?”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爻打断了,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的话,她们的选择一定会是对方。

但是现在,醒着的这个,是快要死掉的盛爻,她是不会让人有机会伤伤害邦妮的,不管是用什么样的理由。

安倱也知道打断邦妮可能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打算利用镇魂铃,进入邦妮的脑海当中,从内部唤醒。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安倱可以利用镇魂铃穿过何家堡的结界,但是盛家父女不行。

他们虽然之前都曾经被允许进入何家堡,但是这一次,邦妮还没来得及。

安倱抬起头,静静看着盛爻。

对面的盛爻毫不避讳,直直地就看了回来。

而且,虽然盛爻全身都软踏踏地,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却亮得很,闪着毫不示弱的光。

良久,安倱终于选择了妥协。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盛爻的背重重地靠在了椅子上,盛先生也长处了一口气。

“我们在亚特兰蒂斯找到了一个卷轴,是双生咒的创造者留下来的,如果我们能找到卷轴里记载的东西,就没有问题了。”

安倱把卷轴摊开,放在了桌面上。

其实不是开始的时候他不说,安倱也想早一点找到自己的身体。

只是现在的盛爻也好,盛先生也罢,都几乎没办法再一次下斗了。

他们虽然曾经是最优秀的守夜人,但是现在一个病的比一个厉害。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安倱自己下去,他现在是灵体,所有古墓里的机关,都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一旦他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就会失去这层保护。

而安倱的灵魂,又已经不足以支撑第二次身体的重塑了。

当然,现在摆在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被改变了,谁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风水格局是什么样的。

就算对应着格里斯的那个大墓还保存完整,也没有人清楚,在现在的风水系统之下,里面到底催生出了什么东西。

如果安倱挖开了自己的墓,然后看到了已经变成僵尸的另外一个自己,事情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骨先生就是这样啊。

所以安倱内心,其实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抗拒的。

“对了,”提到骨先生,安倱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万妖谷现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外面也不太适合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等找到格里斯之后,我会把你们送到唐发财那。”

盛爻:“唐发财?”

“城东那间风水铺里的,他现在……躲在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

在提到唐发财的所在时,安倱有些许的犹豫。

地府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我要弄死你”这句话,是人们在甩狠话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句子。

而一旦你已经被死人的世界所接受了,你还怎么去死呢。

当然,如果让你畏惧的,是死亡以外的其他东西,事情就两说了。

盛家父女两个,应该是对地府极为抗拒的。

他们有太多的仇人在下面,真的到了那里,会遭遇什么事情,就很难说了。

不过,唐发财自己的仇人也不少,他在那里都活得好好的,这两个人,应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