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很有可能,他们离世的亲人,确实变成了灵体,在他们曾经生活的区域活动。
“有太多人……”
“太多人?法不责众是吗?战争就一定会死人的,这都是附加伤害?那你呢?乖乖嫁到魏王府,当你的王妃,你就心安理得是吗?”
这一句出来之后,邦妮自己都蒙了。
“不是,我什么时候到魏王府当王妃了?”
“还狡辩?你刚刚自己不是都道歉了?你对不起冰原?!就是你!就是你在冰原最需要你的时候,背弃了冰原,背弃了我们!”
那人越说越激动,后面几乎是冰原土语了,邦妮只能隐约听清其中一部分。
“要不是你,慕将军根本不会死!慕枫也不至于,不至于被乱刀砍死!我们就要结婚了啊!”
话说到了这,邦妮终于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你是……新任冰皇雷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还好意思说慕枫?她刚刚不是就在那?你认不出了是吧?”
邦妮也火大了起来。
雷德自始至终都做出一副深爱慕枫的样子,但是这爱实在有待商榷。
“什么?刚才那个是慕枫?”
江米婆婆和雷德几乎是同时问了出来。
“你俩还真是默契啊。”
邦妮默默吐了一句槽,对面两个人却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没时间理她。
“怎么可能是她?”
反应最激烈的不是雷德,反倒是江米婆婆。
“不可能,我见过她的,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江米婆婆疯了一样尖叫着,对着邦妮一通嚎叫。
邦妮有些受不了她,默默转过了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江米婆婆手里一直把玩的那只红色小虫子,慢慢掉到了地上。
暂时没人注意这个细节,邦妮面前的两个人都处在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所以他们同样没注意到的是,在层层蛛丝的外面,天渐渐亮了起来。
不久之前,把所有邦妮的信息汇总起来之后,现在的邦妮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然而等到她一点点接近新的事件,却发现眼前的问题越来越多了。
江米婆婆对她的恶意,之前其实是很少展现的,直到最近,这种恶意才完全展露出来。
而雷德也是,他之前唯一一次出现在邦妮面前,还是以余阳的身体。
但是那个时候的雷德被彻底杀死了,或者所余阳的身体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销毁”了。
然而后来的余阳还是出现了,不光如此,还有羽斯和安倱,同样都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候,或者出现在了极其诡异的时候。
邦妮不清楚,之前的循环当中,其他的自己碰到的羽斯,到底是羽斯已经死亡的灵魂,还是真的就是羽斯。
需要弄清楚的问题,还在于,神出鬼没的安倱,每次消失和回归,所依靠的都是什么方式,又或者,在他离开的时候,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同样的,三个人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躲避魏逍的追捕,但是现在魏逍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是他放弃了,还是这里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刚好让几个人避开了一切呢?
同样的,现在的江米婆婆是谁,雷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和江米婆婆之间的关系怎样,都是困扰着邦妮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在眼下这个阶段,反倒显得更加重要了。
尤其是当邦妮需要赶紧摆脱这两个人,并且找回自己的灵力,来保证自己和身边人的绝对安全的时候。
还有,江米婆婆不认识慕枫也就算了,慕枫虽在在最后成为了华元村的掌控者,却也不是每一个华元村的怨灵,都有可能认识她的。
这里所有的灵体,其实都保持着生前的状态,就算村子再小,村里也不是人人都认识的。
然而就连雷德都不认识慕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雷德每天早上,都会来到木粉过得画像前面,和慕枫说上一段时间的话,然后才转身出门上朝的。
没有可能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雷德却根本认不出的。
当然,余阳为什么会吧慕家的所有尸体都运过来,这些人又是为什么会被人分尸,或者为什么会集体尸变,虽然看上去没那么重要,却也因为慕枫在最后控制了华元村的所有怨灵,而显得重要了起来。
同样的,是谁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了这样一个村子,又是基于什么样的云因,在村里建立起了这样诡异的制度,又或者,他们为什么要不断地掳掠女子,扩充婴儿的数量,这会邦妮也不太想考虑。
但是此时此刻,邦妮坐在这里,看着这诡异的的环境,和一地的尸块,她很难不去想象,这里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而且,现在看来,这里的时间,这里的怨灵,都应该是什么人特比设定好了留在这的。
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呢?
又或者,这个人是不是和魏逍有所勾结,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所有的问题,答案都是无解。
看着慢慢亮起来的天色,邦妮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她很想把每一天都当做全新的一天去度过,然而现实的生活是,每一个新的日子,都只不过是用半新不旧的鸡毛,去代替前一天的一地鸡毛。
即使时间线是从生到死的一条直线,而空间线的转移,是离家回家和下葬这样三个简单的方式,圣湖哦也只是一个有一个问题的堆积,不断用新的问题覆盖或者延伸旧的问题。
甚至很多时候,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另外一个新的问题,而人生就是在不断追问和解答的过程中,慢慢放弃,最终行将就木或者直接死亡的。
邦妮突然很累很累,她其实只经历了一条循环,就是来到华元村,找不到羽斯,去找羽斯而已。
但是到了现在,她突然特别理解另外的自己了。
其他的邦妮们,在不断想把羽斯的灵魂拉回来的过程中,承受的是一次次失败,而最终直接放弃的,也大有人在。
只不过她们最终的宿命,不是自己崩溃之后,成为这里诸多怨灵之一,而是被雷德一棒子敲晕,送了回来。
然而这其中牵涉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邦妮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江米婆婆慢慢抬了手,周围的蛛丝不再加厚了。
邦妮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她盯紧了江米婆婆。
“你……”
江米婆婆手里的刀,那只红色的小虫子,还有周围的蛛丝……
邦妮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我们越是拒绝某种事实,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询问。
——比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如果问了出来,其实问的那个人心里很清楚,“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而现在,邦妮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江米婆婆到底是谁。
然而邦妮还是想问,想让江米婆婆说出她要的答案。
“呵,现在才问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果然……
邦妮有些微微发抖,她突然不敢说话了,但是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背。
“所以……你……在那……我……”
发问是一门学问,尤其是但双方共享某些情绪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是抱着双刃剑的剑尖戳出去,两败俱伤。
邦妮想知道羽斯离开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些事情,如果发生在羽斯的身上……
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光是她直接能从江米婆婆身上感受到的恶意,就足以让邦妮内疚至死了。
“其实没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邦妮终于发现了江米婆婆就是N年之后的羽斯以后,江米婆婆的恶意反倒少了一些。
江米婆婆坐了下来,看着邦妮。
“那天你刚一出门之后,他们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
在江米婆婆那边,邦妮刚刚出门去找水,就有一群人出现在了他们的房间当中。
他们甚至没有走门,可能早就在屋里等着了,也可能从空气里析出的。
羽斯甚至都额米来得及镜湖,就被捂住了口鼻,装进麻袋里带到了华元村。
他们给她的编号,是二百零二号,住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
不过在第一个晚上到来的时候,她就成功躲进了甬道当中。
然而这甬道的隔音效果其实相当糟糕,在接下来的将近五十年当中,她每一天都是在恐惧当中度过的。
——她刚一进来的时候,其实和邦妮就不在一个时间线当中。
抓走羽斯的这批人,是最开始华元村的那些人。
等到她靠着蜘蛛网在甬道躲过了五十年,再出来的时候,就靠着坑蒙拐骗,混到了一个类似陈婆的位置。
然而这五十年的恐惧和挣扎,所积攒下来的愤怒和怨念,在邦妮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一股脑冲了出来。
“不过我睡着的时候经常做梦,梦里倒是经常跟你出去,安倱也常常出来,不过大多数时候到了后面,都是你把我自己仍在黑暗当中。”
邦妮长出了一口气,她的一部分担忧被解决了,问题也是。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江米婆婆梦中的经历,确实是和一些邦妮一起完成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很有可能现在的江米婆婆,或者说五十年之后的羽斯,其实还是活着的。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邦妮才意识到,其实江米婆婆身上根本没有多少死气。
但是她没有开口,还是让江米婆婆继续说着。
她虽然因为年纪足够大,获得了相对好一点的待遇,却还是在这个村子里处境艰难。
华元村最初确实像三懵子说的一样,但是问题在于,他忽略掉了很多细节的问题。
比如,这里的等级机制。
最初待他们离开的那个男人,也就是这里的“村长”,是等级最高的一个人。
在他下面,“长辈们”数量不定,但是掌管了村里几乎一切后勤和人事的管理。
而由于村长其实除了“晚会”以外,很少出现,长辈团就已经是这里权利最大的人了。
再往下是普通的平民,他们其实活得还是挺正常的。
不过呢,最底层的奴隶们,日子就过得很魔幻了。
他们除了承担所有的杂务以外,还要承担起村里繁衍的任务。
然而“繁衍”在村里的意思,除了制造新的婴儿以外,还有一个,就是其中的过程。
这也就是其中的“晚会”了。
单数编号的“雄**隶”,依次进入房间中和“雌**隶”制造新的婴儿。
而一旦一个“雄**隶”连续制造出三个以上的婴儿,就会彻底消失,一个“雌**隶”制造出三个以上的婴儿,就可以成为平民。
而连续五次没有制造出婴儿的“雄**隶”,就会和被分配和成为平民的那些人,组建一个“家庭”,过正常一点的日子。
被“制造”出的婴儿,会有一小部分被分配到家庭当中,被抚养长大。
——至于剩下的那些孩子,应该已经在邦妮眼下看到的地方了。
“所以,他们是要批量养小鬼,还是要做什么实验呢……”
邦妮在心里慢慢想到,但是已经成为江米婆婆的羽斯,却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虽然靠着年纪混成了长辈,有了自己的住所,但是其实处境很尴尬。
而五十年里的积累,让她不光在蛊术上大成了,甚至在术法的使用上,也有所进境。
——这也是她能控制住没有融合的邦妮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早上到了应该出门的时间,但是广场上什么人都没有,我就走出来看看情况,结果也被慕枫一刀砍死了。”
江米婆婆时候,日子却还是要继续。
但是她的特别之处在于,她是整个村里,唯一一个,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掉了的人。
其他的所有人,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他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