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他们被困的这小块区域当中,就至少有六个不同的时区。
——华元村内部,一家客栈,还有中间的路。
而想要离开这里,暂时是不可能的。
就像之前邦妮看到的一样,这里仿佛处在一个不可打破的结界当中,远处都是未知的空白。
如果要深究这些问题,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这里时间的不同,是人为的,还是本来就是这样呢?
设置结界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设置这些结界呢?
设下结界的人,还在这个结界当中吗?
如果在,他在哪?如果不在,维持结界的能量,又从哪里来呢?
按照这样的方式继续思考下去,邦妮还能提出无数的问题。
比如刚刚多出来的那颗头颅是谁,余阳是不是已经彻底消失了,为什么慕枫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云羌,甚至还成为了一众蛊虫的头目。
而所有的问题,归根溯源,需要最先解决的一个是——、
“华元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邦妮看着远处的那一片枯木,暗自咬紧了牙关。
“晚上既然不能用灵力,那就白天用吧……”
邦妮抽出了一打黄裱纸,开始了鬼画符大业。
——这也是在魏王府的研究成果之一,在邦妮决心用灵力做自己的武器之后,她就开始研究起须弥芥子来了。
毕竟她的灵力虽然多,但是不靠谱的时候更多,打架的时候必然需要一些道具。
然而出个门还要背个巨大的包裹,装上灵幡裱纸朱砂糯米护心镜什么的,打起来了现往外扔,实在是太不酷了。
——远处的唐发财默默打了个喷嚏。
毕竟他出门一向是要背一个巨大的包裹的,里面锅碗瓢盆恨不能都全都带上。
邦妮这个人呢,平时一直是极其懒散的,但是真要下定决心做点什么的时候,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虽然一直讨厌术法,在符咒上更是疏于修习,但这会打定了主意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久一点也不会含糊。
还不到中午,她手里的裱纸就变成了厚厚的一沓符咒。
邦妮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好了!大功告成。”
她对自己的作品已经相当满意了,抬手抽出一张火符,封住了自己的灵力甩了出去。
——顷刻方圆十米尽成焦土,邦妮看着自己的杰作,兴奋地跳了起来。
“哎呀,就是可惜了这些鼠尾草了,长得这么好,这下全都没了。”
说着话,她就要往华元村的方向走过去。
但是还没走出去两步,她就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的安倱。
“不行……这个地方这么邪性,要是安倱晚上清醒过来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邦妮甩手把纸船拿了出来,回到了一家客栈。
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她离开时候不久,有两个人影慢慢朝着这里走了过来,而且看着这一地的焦土,差点当场崩溃。
当然,这个“不久”其实很难定义,毕竟这里的时间就没连成过线。
不知道该说是万幸还是不幸,邦妮回到客栈的时候,安倱还是没有回来,他们的那间客房还维持着之前的状态。
不过想也知道是这些家伙还没来得及进去,毕竟在这种地方,指望客栈的老板小二有什么职业操守,显然是不太道德的事情了。
邦妮把镇魂铃用符咒和阵法藏好,确保安倱出来之后,能继续维持隐身的状态,而镇魂铃始终放在床上,她就转身出门了。
——这铃铛到了晚上,和普通铃铛没有半点区别,除了它的声音更大一点,传播得更远一点以外。
邦妮现在要做的是深入敌营,自然是不会把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的。
她在客房里设下的阵法,保证了只有她能看到,并且能移动镇魂铃,而其他人进去,看到的就是一堆空空如也的行李而已。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邦妮关上门,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他们突然都跳起来了,烦人得很,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
邦妮急匆匆的往楼下跑,会直接就撞上了准备上楼的余阳。
“谁跳起来了?处理什么?”
邦妮有些发蒙了。
“就是我活着的时候,带过来那些尸体啊,现在一个个在楼底下蹦得啊,那叫一个欢实,我想睡觉都不行。”
“你这段时间语言进步很快啊……”
邦妮朝着通铺走了过去,同时对余阳飞速进步的语言表达能力表示了震惊。
“有、有吗?我、我最近、最近看的书,书还挺多、多的……”
邦妮不说还好,她这一开口,那边余阳直接就开始磕巴上了。
“什么情况啊你?”
邦妮回头看余阳.
“我、我也不知道,应该、应该是就那、那一句说的还可以吧。”
“也是,在这也没、没什么、什么人陪我聊天,是吧……”
听见余阳的这句话,邦妮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
“我也不能在这留多长时间,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如果我能找到路出去的话,带你出吧。”
“我就不出去了吧,我一个僵尸,外面的人见到我不吓死就好了,还聊天呢。”
余阳开口说道,这次他倒是也不不掩饰了。
“会有人不介意的啊。”
邦妮拍了拍余阳的肩膀,推门进到了通铺当中。
通铺里没有任何的死气或者尸气,除了余阳自己身上带着的。
但是邦妮确实看到了对面的一堆僵尸,在屋里上蹿下跳地,特别欢实的样子。
——她这个时候倒是理解了,余阳说的欢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对啊,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啊!”
于洋有些奇怪地在屋里翻找着,他这一嗓子喊出来,邦妮一下子回过了神。
刚才她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了。
通铺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就和最开始的时候,余阳摆下的阵法一样。
“天是不是要黑了?”
邦妮毫无预兆地问了一句。
“好像是吧,怎么了?”
“天黑的时候,我的占卜能力会被无限放大,他们确实刚刚还在这,但是……”
邦妮单手捏诀,试图算出这些尸体最终去了什么地方。
然而什么都没有,每当她试图在这里占卜些什么的时候,如果只是简单的吉凶还好,如果涉及到很多的因果,最终能看到的,就是无穷无尽的信息。
——这是一个无穷逼近原点的闭环,因果律的存在让每一个后来的事件,都永远不可能改变原来的事实。
但是后来的每一个“新的原点”,都处在一个和最初的原点相似的位置,根本无从分辨。
“我算不出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还在这里,但后来……”
出于本能一样,余阳在屋里不停地翻找着,不过那么多的尸体,肯定是不可能藏在什么小地方的。
“啊!不用了!”
余阳把他带过来的行李弄洒了一地,里面有一封信掉了出来。
在余阳的记忆当中,当初托付生意的人告诉他,如果到了该去的地方,这封信就会自己打开。
但是这一路上,他始终都只记得最开始的那个坐标,完全没关注这封信。
他刚刚其实只是下意识地去翻找,在邦妮无数次循环她徒劳的救人之旅的时候,余阳就抱着那本他始终看不懂的《鲁迅全集》,像一个NPC一样坐在外面。
这些尸体开始的时候一直很安静,有时候会突然消失,有时候会诈尸,似乎行事完全看心情。
他今天是实在忍受不了了,才会跟邦妮吐槽的。
“什么不用了?”邦妮探头过去,有些疑惑。
“就这个,当初说到地方就自己打开了。”
余阳把那封信递给邦妮,里面其实什么都没写,就只有华元村的名字,还有一个“慕”字。
“慕?!”这次看见这个字,邦妮第一时间就警觉了起来。“这是慕家的章子?”
“慕家是谁家?”
“先不用管,你是在什么地方接到的这个生意?”
邦妮有些着急了,抓着余阳的手问道。
“冰原啊……怎么了?”
邦妮:“!!!”
“冰!原!?”
邦妮几乎要跳起来了,高声问道。
“是啊,你怎么这么着急?”
余阳本身是个僵尸,所以不会有太多情绪上的起伏,完全不能理解邦妮这么激动的状态。
“昨天我看到的那个,确实是慕枫没错,这个慕家的章子……冰原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余阳看着邦妮着急的眼神,开口问道。
“你……行,跟我来吧,多一个人多个帮手。”
邦妮甩出了纸船,带着余阳飞速赶往了华元村。
“对了!”
邦妮啪一下,把一张符咒贴在了余阳的脑袋上。
“这是什么?”
“隐身咒啊,现在只有我能看见你了,神不神奇?”
“有什么神奇的……不是一叶障目吗?”
“我了个……你不相信我是吧?”
邦妮甩手一张凝冰符甩了出去,空中立即凭空出现了一排冰剑。
“真的能用啊!?”
余阳看起来也很开心,捏着一把冰剑玩得很开心。
“你别动,别动。”邦妮按住了邦妮,抬起他的胳膊,“来,蹦一蹦。”
“什么?”
“蹦一蹦啊。”
邦妮兴奋地拖着下巴,看着余阳。
“为什么啊?”
余阳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
“哈哈哈……”
邦妮在纸船上笑的打起了滚。
“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跟你说,以前的电影里,僵尸都是你这样的,头上贴着符纸,一蹦一蹦的。”
“不是,谁家僵尸这样啊,多傻呢。”
余阳撤下了那张隐身符,直接贴在了邦妮的脸上。
然后他就看不见邦妮了。
“邦妮?邦妮!”
余阳左右找着,却没有收到回应。
正着急的之后,他左肩膀被拍了一下,余阳猛地回头,邦妮却在他右边吧隐身符扯了下来。
“想什么呢,我就说我的符咒很好用吧。”
“确实好用,我都看不见你了。”
“诺,换一个啊。”
邦妮拿了一张符纸贴在头上,上下蹦跳着。
“看到了吧,外面的人呢,对于僵尸,印象都是这个。”
“你们好傻啊……”
余阳虽然没多少情绪,但还是笑了两句。
“所以啊,要是以后你到外面去,是不会被发现的。”
余阳不再说话了,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面具。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很疼,但是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刚要说话,就被一阵巨大的颤动给打断了。
天,慢慢黑了下去。
“我的妈呀……赶紧赶紧赶紧,下船了下船了。”
把你紧赶慢赶,在最后一抹阳光离开之前,降落在了华元村里面。
“来,这个给你。”
邦妮在余阳的背上贴了一个,两个手臂上一边贴了一张。
“这都是什么?”
“隐身符,你见过的,这边的两个,一个隔绝声音,一个隔绝气息。这样,我们就不怕被发现了。”
“我……不用啊。”余阳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邦妮。
“我这一点气息都不会有的。”
“啊……以防那个万一嘛,是吧?”
邦妮又抓了一把符纸给余阳塞了过去。
“这个,点火用的,这个,冰剑,这个,风遁,这个……”
邦妮飞速把所有的符纸给余阳介绍了一下,拉着余阳,到了之前的篝火旁。
“希望今天那个陈婆不要再出来了……”
邦妮默默祈祷着,“太辣眼睛了。”
“辣眼睛?进东西了吗?”
余阳过来要帮忙。
“没有没有没有,这句话是说看熬了不该看的东西,难受……”
“你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
“既然是不该看的呢,那就是不该说的了。”
邦妮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余阳。
“来来来,我跟你说啊,子曰呢……哎呀我也忘了子曰过啥了,反正就是不该说的话就不说,不该看的东西就不看,是吧。”
“哦,好吧。”余阳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让问就不问了。
篝火突然被点亮了,忙碌的男男女女又一次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