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安猜的没错,当她一只脚刚踏入皇城的那一刻起凤北川就已经盯住她了,刚刚二人的偶遇也并非巧合,而是某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趁机跟她多套套近乎。
只不过按照她以往的行事作风,那人没得逞罢了。
见人都走了,凤北川只觉得无趣,于是也转身欲走。
“王爷。”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绵软的声音,就像是阳春三月的风抚过,听的人心头一阵酥麻。
脚步一顿,凤北川只留给身后的人一个侧脸,而那平淡如水的面容似乎是表示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去听对方说什么。
白若寒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唇,极力克制住内心颤抖的情绪,尽量用最好听的声音和最让人舒适的语气说道:“今日之事是小女管教不善。还请王爷莫怪,小女回去之后定严加管教这不懂事的婢子。”
“随便。”
凤北川丢下这不咸不淡的两个字,直接拂袖而去,心中暗想早知道刚刚就不停下来听这些废话了,还白白浪费了时间,简直是罪过。
白若寒微微欠身,朝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也不管那人从头到尾都没多看自己一眼,满心虔诚。
暮色渐沉,李常安骑马往皇宫赶,快走到一处城墙角的时候远远望见前方路中间好像蹲着一个人。
这么暗的天色,若是车马行的太快很有可能根本看不到前面的人马蹄就直接踏过去了,那人十有八九也是必死无疑。
李常安扯住缰绳,细细看去,又走近了些发现路中间蹲着的是一个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机拿着一根竹竿和一个破碗。
乞丐正蹲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嚼着什么,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就像是在吃什么绝世的美味佳肴,李常安看向地面,地上有一些不知道谁丢的干粮,已经被踩碎了,零零落落的散着,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吃下去的东西。
可那乞丐却连一点细碎的渣子都不想放过,他把那些碎干粮拾到手里,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吃得如此投入根本没发现旁边有人一直在看自己。
李常安下马走到那乞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骨瘦嶙峋的肩膀,那乞丐一愣,转头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乞丐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赶紧三两下收了收地上剩的碎干粮渣子放进碗里,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
李常安突然扯住那乞丐的胳膊,“这个给你,掉在地上了不过是隔着袋子的,你要是不嫌弃……”
“谢谢贵人!”
那乞丐哪里会在意这东西是否干净,他一把抢过李常安手里的糕点,像做贼一般左看右看生怕有人开抢似的,转眼就消失在了街角。
站起身来,李常安看着那乞丐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不由得无奈轻笑,比起这些连吃饭睡觉都成问题的人来说,自己过得还不算差。
众生平等,但众生皆苦。
眼神越发坚毅,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了昏沉的夜色中。
一入宫门,李常安来不及梳洗整理仪容便直接朝着正清殿而去。
秦喜早早听到消息便在正清殿外头候着,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才看到已经一直记挂着的女子。
她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单薄,但仍旧挺拔,那坚实的背脊如同寒风中傲然绽放的霜花。
鼻头一酸,秦喜赶紧迎了上去,“公主!”
握住那双温暖而覆着老茧的大手,那有些粗糙的触感让李常安觉得备感安心,这是一种来自亲人的温暖,让她感到弥足珍贵。
“我先去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李常安用力握了握秦喜手便踏上了那奢华的汉白玉台阶。
偏殿门口守着的首领太监看到李常安后微微躬身,轻声道:“皇上一直等着呢,知道您回来精神都好了不少。”
李常安微微点了一下头,推门而入,殿内静悄悄的,周围很明亮,一盏盏宫灯时不时轻晃,里头伺候的人也不多,一看到来人便都纷纷行礼,但是无人说话。
“可是常安回来了。”
寝殿里响起男人有些混浊的声音。
李常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看到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正坐在案旁的金丝软榻上,依旧是像那日一样的消瘦,明黄的袍子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不过气色还算不错,不像之前见到的那么晦暗。
“父皇。”
躬身行了一礼,李常安顿觉心中百感交集,刚刚那一声父皇也不知她在心中纠结了多久才开的口。
果然,心里终究还是介怀的。
“过来坐吧,你我父女之间不必守着那么多礼节。”
兴昌帝笑眼弯弯,好一个慈父的模样。
看着这个男人眼角细碎的皱眉,李常安目光闪了闪,心中捉摸不透他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一路奔波劳累辛苦我儿了,只是父王不知为何这些时候总是会想起你小时候的事,心中思念,可能是朕老了吧……”
兴昌帝说着,看着顶上的一盏宫灯眼神渐渐变得深远,其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感,倒显得有几分凄楚,多年以前,父女之间的感情还是极好的,还是纯粹的。
李常安笑了笑,却未言语,自从知道了那些往事,她心里多多少少对兴昌帝都有些疏离,能说的话也少了很多。
还有凤北川探得的那些消息,就如同一根刺扎在心里,虽然伤害不大,但始终是让人难受。
“此番回来有什么打算?”
兴昌帝依旧和颜悦色,可李常安却从他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
心中陡然一凛,很快又恢复如常,李常安笑道:“儿臣亦觉得思念难耐,也想多陪陪父皇,在外这几年未能好好尽孝,实在是心中有愧。”
父女俩各怀心事,又互相做了会戏后,李常安便借口让兴昌帝早些休息好好养病为由离开了正清殿。
走下台阶的最后一级,脚踩在结结实实的青砖地面上,李常安才觉得心中踏实了些,一阵夜风拂过她略带疲色的脸,深吸一口气方才感到舒畅了不少。
似乎是演戏演的累了,李常安走后,兴昌帝明显松懈了许多,整个人懒洋洋靠在身后的金丝软枕上,双目微闭,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身边的茶案。
东西一旦变了味,就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