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揽着肥坨的肩膀,附在他耳朵边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肥坨回头看了杨梓杨楠一眼,忐忑地跟着我走到一边的白杨树后面。
看着杨梓姐妹在二十米之外,叽叽喳喳的杨楠倒也没有跟来,我才对肥坨说:“我走之后,你不要再惹事了啊,钱呢……也要适当的给她们,不要让她们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你十二岁就一个人当家四年了,我倒是放心你。只是杨楠习惯不太好,你要对她要严格一点。还有,杨梓很内向,你要多关心她,一定要让她考高中。”
说罢我抬头看了杨梓一眼,却发现她正捋着辫子在路边徘徊着,有意无意地剔着小石子。
我赶紧收回目光和关于她的话题,对肥坨说:“你呢,以后一个人就不要喝酒了,有空就跟我老爹多学点功夫……”
“嗯嗯,哥你就放心吧,我会看好两个妹妹的。”
肥坨微微抬头看我,眼圈突然红了。
可能是活路太重的缘故,这三年肥坨一点没长,还是一米八五,而我已经比他高出了两公分。
我不觉有些辛酸。
车来了,我背着背包跳上去,还真有座位。
急忙放好背包,然后和首售票员讨价还价。两块五的车费硬是讲成了两块三。
从窗口伸出头往后一看,肥坨和杨楠嘻嘻哈哈地已经跑向回家的路,杨梓还在路边,遥遥的看着远去的班车。
春风把她的身子吹得凸凹有致,几瓣杨槐花随风飘落,撒在她凌乱的头发上……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朝她挥了挥手……
杨梓发现了我,却没有半点回应,转身跑回家去了。
我重新坐稳身子,突然被被一样东西咯了一腰,原来是临上车前杨梓送来的帆布挎包。
“这几年你不能做端公,不如趁机好好的写写文章,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作家呢。”
杨梓难道发现了什么端倪?
我打开包包,里面有一个大约14X20公分的硬壳笔记本,紫绛色的封面,很是婉约。里面还夹着一只黑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还抹了金粉。这是我几年前读书的时候就喜欢玩的,刻字的匠人专门到学校里来为学生们在笔上刻字,只要两角钱。
估计现在已经涨价成五角钱了。
仔细一看笔帽的字,原来是“勿忘我”三个字。
我的心不觉一沉:这是别人送给杨梓的吧……这丫头千万不要早恋才好。
再打开笔记本,崭新的,还散着一种特有的书香味。
我对新书和新本子有着特别的敏感,一打开就能闻到扑鼻的清香,微醺的陶醉,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闻得出来。从小学到初中,语文、历史之类的课本一发下来,我基本上一个下午就全部读完了,上起课来都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但是,我怎么就考不上高中呢,老师都说我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的,不过说的只是语文。
再看本子的扉页,隐隐的有一种失落。
怎么说,杨梓也该给我写一句话,比如好好学习,友谊长存啊这类什么的。
呵呵……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怀念起初中毕业的时光来了?
把本子装进帆布包的时候,又触碰了一样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杨梓的手帕。
三年前我在做颁职法事的时候,最后一根幡杆上的幡花没有结果,我磕了四十九个响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杨梓就是用这块帕子给手帕给我捂住了额头的……
三年了,她居然还保存着这块手帕。
手帕叠起来也就薄薄的一块“豆腐干”,展开却有一尺宽窄,上面似乎还有隐隐的血痕。
在仔细一看,这块手帕是蜡染的麻布,黑底白花,四角分别有两根打结收边的小布绳,中间有还两只蝴蝶。
啊?
我不觉吃了一惊。
三年前我也有这么一块帕子的,那是石头寨的邬璇儿戴在头上的头巾。
邬璇儿突然消失之后,我却捡到了这块头巾,然后揣着……
后来王庄出现了太多的怪事,唐府发生了爆炸,我骑着乌驹从天坑里飞出飞进,三公和元无双都死了……邬璇儿的头巾是什么时候弄掉的我也不知道。
现在,帆布包里出现的这块手巾,究竟的杨梓的?还是邬璇儿的?
我不觉有些忐忑不安。
过了十多分钟我才自嘲起来,头巾也罢手帕也罢,这种蜡染制品满大街都是,一样的花色一样的图案,不足为奇。
说不定新店镇很多女孩都有这种手巾呢。
既然是杨梓的东西,我还是收好。
到了林阳,我按照闵德晗之前的说的线路,在新路口客车站下车,转乘三路大巴车就到了师大,十里路八个站,才一角钱。
当时我不知道城里的公交车,远近都是一角钱。
到了师大,从旁边的东旭路进去两公里就是永新仪表厂,坐车还是一角钱,我舍不得,于是步行进去。
下了一个缓坡,果然就看见“永新仪表厂”的牌子。
守门的老头见我背着一个背包,身穿***套着白网鞋,倒也没把我当成乡巴佬看待,不过还是不让我进门,说他会通知闵德晗出来接我。
果然,门卫打了电话,很快我就看见闵德晗从厂区里跑了出来,和门卫说了一句玩笑话,然后扯着我就回家。
他家住在厂房门口公路对面的半坡上,红砖房,水泥地,窄窄的两间。
里面是两口子的卧室,侄儿子小明的床铺就在外面一间。
厨房是门外的煤棚改成的。
我不觉有些失望:城里人的日子不过如此,这住房和我相比差远了。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十二岁的小明也放学回来,闷声坐在一边看动画片。
闵德晗张罗着给我煮面,大半碗,放了几颗脆哨,不够吃,我就说还要。
于是煮第二碗,却没有了脆哨。
草草吃完,闵德晗就带我出门去找总务科科长,说晚上要一间招待所房间,两块钱一晚上。
也不知道这钱是他出还是我出。
于是又到他家里来拿行李。
正准备去拎仍在墙角的背包,看见小明背着书包正准备出门,于是就礼节性地对他说了一声“拜拜。”
不料这孩子不仅没叫一声叔叔,甚至出乎意料地朝我呸了一口。
我正弯腰去拎背包,猝不及防地被他喷了一脸口水。
闵德晗正在外面和同事聊天,没有看见。
“咦?你这孩子……”
我很是生气,声音就很大。
“呸!老土冒!”
小明又朝我唾了一口。
我突然站起身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闵德晗闻声走进们来,疑惑地看着我和小明。
我咬了咬牙,想着小明还是一个孩子,也就忍住了,于是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张方巾,抖开准备擦脸。
小明愣了他老爹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要出门。
眼看他一只脚都迈出门了,却偏偏又回头挑衅的瞪了我一眼。
这个时候,我正在抖开方巾。
??杨梓还在路边,遥遥的看着远去的班车。春风把她的身子吹得凸凹有致,几瓣杨槐花随风飘落,撒在她凌乱的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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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