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这幡花总算是结果了。
黄元奎笑过之后,脸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黝黑和死板。
谢八斤乐呵呵地主和我说着好事多磨之类的吉祥话,还说我以后一定在玄门大有作为。
不过他的话和他的身份一样,不够权威。
我很势力的。
当晚,大伙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了一顿好觉了,只等凌晨五点多钟做最后一道法事:辞灵。
辞灵法事花的时间不长,薄薄的一本经书,唱完大概也就个把小时,只是经书里的内容悲悲戚戚,无限伤感。唱到其中一段的时候,黄元奎把声音拖得长声吆吆的……
辞别儿女痛伤心
侄儿半女一家亲
为母一命归阴府
你们阳间要合心
能忍能让振家道
商量和睦共条心
为母今日来辞别
钢刀割胆箭穿心
……
我跪在灵堂前面,听着听着,仿佛在聆听着师父和师母的灵魂在冥冥之中的叮嘱,那种依依不舍的留恋和无奈,对我和杨梓姐妹的种种担心和挂牵……
想起这半年来三奶和三公的各种好,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跪在我两边的杨梓姐妹,虽然听不懂黄元奎他们唱的内容,但是看着我哭,也跟着哭。
辞灵结束之后是开棺仪式,让亲友们看亡者最后一眼。
三奶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身子躺得很端正,脖子、腋下、双脚等周边的缝隙都塞满了纸钱。因为从家里抬到坟山路途遥远,要谨防颠簸导致尸身歪斜。
七天了,好在天气寒冷,三奶的遗体没有发生异常,要是六七月间,在家里放上七天的尸身早已腐烂,甚至流淌出奇臭难闻的尸水。
三奶还是三奶,只是面容如一张白纸,下巴已经脱臼,双颊下陷,一对紧闭着的眼珠更加突出。
我发现她枕着的纸钱有点歪斜,就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帮她扶正。
“噗!”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三奶的眼睛突然张开,一对没有黑眼仁的眼珠,射出了炫目的光辉。
我浑身一个激灵,身子一昂,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黄元奎也算是三奶的亲友,在我身后发现我这一举动,很是不爽。
“你搞哪样?”
他的口气并不是关心我,而是担心我会对三奶有什么不妥的行为一般。
“没哪样,刚刚……”
低头一看,三奶还是三奶,双目紧闭,眼珠突出。
老虎坡位于村子南边的蛮荒之地,紧挨着云雾山山脉,离三班大约有七八里路。
乌驹驮着我进出的那个天坑,就在老虎坡往云雾山的深处。
抬棺的人们都是几个村民组里的壮小伙,爬山涉水不在话下。因为三公在世的时候有恩于人,加上和我又是这么一层关系,看在我老爹面子上,就当成我家的事情来办,所以抬棺的人很多,也都尽心尽力。
由于都是山路,还有很多地方根本谈不上是路,送葬的队伍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抬棺的人们换了好几茬,终于来到八里路之外的老虎坡。
三奶的墓穴已经挖好,谢八斤一大早就带人来了的,我老爹也在。
我抽空环顾了一下,这个墓穴还真的是一个绝佳的阴宅。
三奶生前交待过,这处阴宅是师父之前就选好的,而且我老爹也知道。
我看了我老爹一眼,心想,难道他也懂风水?
墓穴早已挖好,接下来就是下葬。两根粗大的绳索兜住棺材底部,用棺材杠一前一后抬着把棺材送进墓穴,然后再把绳索从棺材地下硬抽出来,需要一定的蛮力。
按照黄元奎罗盘指引的方向,用棺材杠一点一点把棺材的朝向拨正,然后就是“撒土”。
我虽然只是徒弟,但却是唯一的孝子,头戴篾条做成的“孝冠”,腰间拴着麻绳。
我跪在墓穴中的棺材盖上面,任由身后的掌坛师黄元奎一把一把抓起泥土撒在我的身上,滚落盗墓穴里。
黄元奎一边撒土,一边念着吉祥语:
土撒东,
事主儿孙做朝中。
从今洒下黄金土,
孝眷人等保兴隆。
土撒南,
岸对千山与万山。
从今撒下黄金土,
孝眷儿孙出圣贤。
土撒西,
万里来龙来此栖。
从今撒下黄金土,
孝眷儿孙穿紫衣。
土撒北,
万里龙穴今日得。
从今撒下黄金土,
孝眷儿孙有福泽。
撒了四方撒中央,
事主家代代都出状元郎。
黄元奎突然大声问道:“撒土已毕业,事事大吉,主人家要富还是要贵?”
我一时蒙圈,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爹在一边朗声回答:“富贵双全,富贵都要!”
我站起身来,人们挥着铲子就往棺材上铲土。
三奶,从此与我阴阳两隔……
忙到下午三点才回到家,谢八斤他们已经离开了,果然没要一分利市钱,不过三十六斤的插香米和六只公鸡,还有“过大殿”用的几丈黑布和白布,倒是全部拿走了的。
黄元奎还没走,坐在伙房里烤火等我,突然把我叫到三奶的卧室那间,关上门,表情肃穆地说:“慧茅,三奶的法事做完了,但是你的事情还没完……”
我纳闷地问:“我不是已经颁职了吗?”
黄元奎抢过话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慧茅,你不要以为你的颁职法事是成功了的,我告诉你,其实是失败了的。”
“啥子意思?那些幡花不是都结果了吗?”我顿时站了起来。
黄元奎抬起手掌压了压,说:“坐下,耐心的听我说,十二根幡花是结果了,但是最后一根……你也是看见了的。”
不说还好,一说我还感到额头上的疼痛。
“从昨天到现在,我就一直在想,那幡花是怎么结果了的呢?慧茅你不要多心,你真的被女鬼缠上了,而且还做出了阴阳交合的事情。”
我又站了起来,恨得牙痒痒,这个元无双……他妈的乘人之危,太不要脸了。
你要做那种事,也该在我清醒的时候做啊,不要你自己一个人爽了,老子还稀里糊涂的,鸡ba屙了粑粑都不晓得爽一下。
黄元奎接着说:“当时啊,我叫你再次磕头也是无奈之举,其实我也发现了,那个女鬼的阴气,缠住了那根幡杆,导致原本已经结果了的幡花突然就散开了,我叫你磕头,是先跟她告个饶,这叫先礼后兵,倘若还不行……对了,你那个莽子兄弟,那一斧子倒是砍得正是时候,当即就镇住了女鬼。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你老爹,及时的接住了幡杆,威武地绕了一圈,原本缠绕在幡杆上的阴气就全部被震开了。面对两个阳气很重的男人,女鬼再也不敢作祟,幡花这才结了果。现在我重新仔细想起来,应该是这么一回事。”
我还是有点纳闷,元无双也真是调皮,成了鬼魂还来捣乱。
她既然那么……爱我,为什么还和我这般过不去?
我还是有点纳闷,元无双也真是调皮,成了鬼魂还来捣乱。
她既然那么……爱我,为什么还和我这般过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