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我谢谢你?”钱大娘冷笑一声,目露凶光,好像拉开架势要保护幼崽的母熊。
没听出她话中冷意,那保媒的婆娘还笑得出来,一摆手,大度的说:“用不着~只要娃好,咱当长辈的就···诶?诶!干啥!你要干啥!”
话还没说完,秦小妹就站起来,将屁股底下的板凳儿抽出来递给钱大娘,后者接过,也没一句废话,抡圆了甩起来就砸在媒人背上,将人给打了出去。
“大姐!钱大姐!你这是干啥哩?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不要钱的好媳妇儿,又能生娃又能干活儿,你还有啥不满意的?诶!别推啊!”
一把将仍喋喋不休的媒人推出院门儿,见她还要说浑话,钱大娘气的连板凳一起丢了出去,这才把人吓跑。
“不识货!天大的便宜事儿掉在面前也不捡,有你后悔的!”
“我!去你的!”钱大娘冲出院门,脱下脚上的鞋子就朝慌忙逃窜的媒人身上打去,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人头上。
保媒的“哎哟”叫了声苦,见钱大娘上火,不敢再刺激她,头都没敢回,脚底抹油跑了。
秦小妹急走两步,把鞋给娘捡回来,将人劝了回去。
周围邻居见看不着热闹,也纷纷退回温暖的屋子里。
村道上很快又冷清起来,只在空无一人的土路尽头站着个面黄肌瘦,背上还吊着个小孩儿的女娃。
二毛眼珠子一转,抱起早上捡来的柴火,粮食也不换了,飞快朝家的方向跑去。
“娘,别生气了~喝点儿茶水吧,晚上我做饭,多整两个菜给家里打打牙祭。”
年饭做的多,家里已经连吃好几天剩菜了,好不容易消耗完,秦小妹准备炒几个新鲜菜,换换口味。
人与人的差距细想起来真的很大。
佟家两口子坚信存钱不如存人,把大把精力全浪费在炕上,媳妇儿肚子就没空过。
家里娃娃一大串,穷的揭不开锅,亲戚朋友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蝗虫似的,恨不得打死除害,没一个愿意接济,直说饿死活该,都是大人造孽。
没人帮村人口又多,夏天还好,山里有啥吃啥,大概率饿不死人。
冬天就难熬些,特别是这两年,气候冷的出奇,大雪没日没夜的下,佟家已经连着饿死两个孩子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找媒人来给大闺女说亲,全家老小齐上阵,上相亲对象家里去混吃喝。
直到遇见老钱家,这一项全家参与,令人乐此不疲的事业才惨遭滑铁卢。
晚上钱木匠和钱庆春干活儿回来,一家人在炕上正说着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
秦小妹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招呼烧火的李树赶紧洗洗手进屋吃饭,随即也加入讨论。
“知道佟家不是头一回干这不要脸的事儿,可别家咋能愿意呐?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他家那十几个可全是正长身体的半大孩子,这要吃起来···。”
一顿饭不得造人家一个月口粮?
“要不名声咋能这么臭呢?谁家要遇上他们,那可真是倒大霉了。”事情已经过了两天,可钱庆春却仍是一副咬牙切齿,遭受奇耻大辱的样子。
默默端起他面前的空碗,盛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大碴粥递过去,秦小妹悄悄看了钱大娘一眼,没敢说话。
这要叫钱庆春知道那保媒的今天又来了,还想两家换亲,把她嫁到佟家去,换佟佳丽过来,估计钱庆春能提着菜刀将媒人家杀个对穿。
钱大娘显然也知道儿子性格容易冲动,没急着提今天早上的事,只招呼大家吃菜。
“小妹,你快别忙活了,坐下吃饭吧,瞧你那一脑门子汗,擦擦。”说着,钱庆春给秦小妹递了块手帕,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肥肠。
自己也夹了满满一筷子,边吃边赞。
“会吃还得吃下水,这味儿才好呢!没想到小妹和来分肉的屠夫也有好交情,真多亏了你,要不咱还吃不上这么好的肥肠呢,嘿嘿~等开春儿化冻,哥给你扯块大花布做裙子穿!”
今年来大溪沟村生产队分肉的还是陈屠夫,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他更喜欢秦小妹了,分完肉回去时,给她留了好些下水。
那整副整副的肝脏肠头,全被清洗干净埋进雪里冷藏,啥时候嘴馋了就拿一副出来红烧,真是解馋!
一家子都好这一口,秦小妹今天做了满满一盆肥肠烧土豆,吃的一桌子人满嘴流油。
心里郁结了几天,就跟家里闹了几天别扭,秦小妹今天哄着钱庆春,也是不想他继续闹脾气,缓和缓和家里的气氛。
毕竟,没有什么是一桌子团圆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上一盆爆辣肥肠烧土豆,为此秦小妹还特意叫回了李树。
他干力气活儿又正在长身体,该吃点儿有油水的补补。
一家人就是这样,你心疼心疼我,我心疼心疼你,互相理解对方的不容易,俗话说的好,舌头和牙齿时不时还得打仗呢,母子之间难道还有隔夜仇吗?
虽然饭桌上谁也没提前两天的事儿,但吃完这顿饭,钱庆春就主动和母亲道歉,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例如不应该离家出走,不应该动刀子,更不应该闹脾气搞得一家人不开心,还叫小妹操心受累,做了一大桌子菜哄他。
“娘,我真知道错了!你也是好心···谁知道说了一户这样的人家,我是上火家里擅作主张,但不应该把气撒在家里!只有那没本事的男人才把气撒在家里,我再不敢这么干了。”
挺好,还不算太混账。
这事儿本来就不全是他的错,钱大娘也反省了自己耳根子软又好说话这一缺点,母子俩就此冰释前嫌。
“这事儿过了就算了,以后再不提了,只是你闹脾气的这两天辛苦了你妹妹,她把活儿全撂下天天就在家陪我做针线,等开春化冻能上公社赶集了,你记得给她买块好布,再买罐儿雪花膏,赔礼道歉。”
“那是肯定的。”钱庆春一口答应下来,随即又补充道:“家里布票还有剩,再扯二尺劳动布,辛苦小妹给小树也做身儿干活儿的衣裳,他还小哩,过年应该穿新衣。”
这愣子总在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心细,搞的老钱两口子都不知道该咋教了。
既觉得他情商还有待提高,又觉得他为人没啥错处保持就好,真叫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