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愤也好,真情实意也罢,反正王亚楠是饿着肚子被牛家人赶出了家门。
“娘!娘!眼看天就黑了,外头这么冷,你就帮我说说好话吧!我嫁进牛家来就是牛家的媳妇,不是知青了,这叫我咋跟队长闹去!”
最主要的是,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李祖富烦她,平时上工分活儿,人能不找她麻烦给她小鞋穿就已经算是个大度的队长了。
可要上赶着去人家眼前找不痛快,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排头呢!
这一天天的,光是伺候脾气暴躁的牛有根和他这一家子就已经够让人劳神的了,王亚楠无论如何也不想自找麻烦。
说是让她找大队长闹去,其实整个牛家的人没一个寄希望于王亚楠真会带鱼回来。
他们只是瞧着她厌烦,所以才换着法儿的折磨她,比如莫名其妙饿她一顿,然后看她一副不知所措心慌着急的样子,最后卑躬屈膝的祈求,十分让人爽快。
从儿子倒下的那一刻起,老牛这一对原本还算正常的老两口,或许就已经变态了。
只要王亚楠出现在眼前晃悠,他们心里就不舒服。
凭什么俺儿子躺在床上啥也干不了,你这个撒谎坏事的贱妇却能吃能喝,胳膊腿儿还这么利索!
恨从心头起,牛母垂眼看向抱着自己大腿,不停哭求的干瘪少女,内心没有一丝怜悯。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你没有女儿吗?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为什么要磋磨别人家的姑娘?
如果牛母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大声的告诉发问的人:“俺是有女儿啊,可俺就是打心里觉得女儿不如儿子,咋滴?”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注定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很多想法和做法。
只能说,如果在七十年代身为女人是一件不易的事,那身为一家的媳妇就是一件更不易的事。
只可惜,王亚楠已经做出了在当时情况下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且落子无悔再也没法脱身。
她现在唯一所求的就是尽力保住命,在不被牛家磋磨死的同时,把日子过的好一些,直到回城消息到来的那一天。
为了达到目的,王亚楠甚至忍着嫌弃主动爬上牛有根的床,心里祈求着快点怀孕。
只要顺利怀孕,好处很多,能吃饱饭、不用再怕被打被骂,不用干繁重的农活,反正带有牛家血脉的孩子也困不住她,到时候回城直接撇下不管,绝不会有心理负担。
这想法很好,可她现在毕竟还没有怀孕的迹象,所以牛母看向她的眼神仍是一片冰凉。
“别耽搁时间啦,与其在俺这儿磨着,你倒还不如省省力气上大队部去跪在大队长面前儿,说不定还能给家里带点儿进项回来,滚吧!记住,不带着鱼就别回来,没用的东西,呸!”
一脚将王亚楠踢出老远,牛母朝她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脸上嫌弃丝毫不掩,转身就走进了温暖的屋子里。
公婆都是这副样子,牛家那几个小的自然也有样学样,他们围着王亚楠又唱又跳,就像戏弄乞丐婆一样,一点儿不尊敬眼前这个狼狈的大嫂。
“哈哈哈!哈哈哈!听见没?还不快去讨鱼!小心晚上冻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
“反正带不回鱼来也要被打死,不行你想开点儿,洗干净跳盘磨河死了得了,一了百了,还免得被人嫌弃。”
“诶诶!听说长得丑的人啊命都硬,就她这样的···丑的都没边儿了!那命还不知道得硬到啥程度呢!咱还是走吧,命硬的人啊,克小孩儿!”
“啊?那大哥岂不是惨啦?娶个婆娘生不出娃子来有啥用处?难怪都这么久了肚子还没动静,呸!没用!”
几个小孩子笑笑闹闹踢打了王亚楠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动静,觉得无趣,又骂了几句就都走了。
不敢惹这几个小祖宗,一直等他们走远了,王亚楠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深深凹进去的小腹,抿着嘴陷入沉思。
她也是第一次当人妻子,以前看过的书学过的文化从没教过她怎么样才能快速怀孕,眼看结婚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可肚子就是没动静,她不免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那孩子说的话。
难道说,长得丑的人真克小孩儿,注定不能怀孕吗?那她还拿什么指望在牛家过上好日子?
心里就这样因为童言无忌坠上了一块大石头,王亚楠看了看身后的牛家,到底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到鱼,顺利回家去过夜。
牛家所在的棚户区,正好在夹子山山脚下,夜里山风一吹温度极低,她穿的单薄又瘦小,身上连点儿抵御寒冷的脂肪都没有,就这么在外头过一夜,不死也得落下点儿病根。
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能拿到鱼当然是最好的,她也好久没喝过鱼汤了,可真要她上大队部去找大队长要个说法,她又不敢。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深了,王亚楠也走到了村道上,突然,她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今天除了从牛家庄来的这几户外来户,其他社员都分到了鱼,既然家家都有现成的,那不比现去求大队长来的更实在吗?
她也不是傻子,分鱼分肉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儿,物资匮乏的时代,社员们就指着这点子东西给一家老小补充营养呐,必然家家户户都看得死紧。
就算有人心大,放在房檐下很容易能拿到,心里也指定有数着,一旦发现丢失闹起来,牛家这个本不应该分到鱼的人家里头有鱼,那不是连审都不用审了?
果然要偷还得偷那大户人家,最好是家里头人少鱼多,心里没数的。
条件该说不说有点苛刻,这么一筛,整个大队里符合要求的就只有一户。
脚步一转,王亚楠又往回走直冲大队知青点而去,她运气很好,对这一户目标人家的地形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