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摇摇晃晃的前进着。
时不时的颠簸,让秦小妹不得不时刻准备着调整自己的屁股,毕竟谁也不想在下一次腾空后坐在别人的腿上。
呼吸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泥土芬芳,怀揣着张木莲给她的两页文件,秦小妹心情大好,就要当裁缝了,两辈子加起来这都是她的第一份体面工作。
拖拉机突突到大队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冷了以后黑天也早,大队部也早早的锁了门。
没急着去李队长家里,秦小妹先回自己家把背篓放下,然后将家里原本还剩下的大半斤白糖拿油纸都包了,这才提溜着往他家去。
上次的事情她和李祖富虽说算双赢,各取所需,但她一个孤女要没有大队长的帮助哪儿有那么容易成事的?她心里明白,做事也很上道。
一包白糖而已,让人家知道她知恩图报,以后有更好的事儿才能记得她。
路上正好经过春花大娘家,秦小妹想起来早上和人家约好了,从大队回来就去给人家量身来着。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秦小妹打算和她家打个招呼知会一声,后天再上门干活。
小事上才可见诚信,虽然回来晚了,可她既然和人家约好了就一定要有个交代。
要不人家以为她爽约或者上升到看不起人家,那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瞧她家虽然关紧了大门但屋里有光,秦小妹便敲了敲门喊道:“秋菊姐,在家不?我是小妹我来和你说说话。”
“来哩!来哩!娘!姐!裁缝师傅来家哩!”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个小男孩儿就蹦蹦跳跳的打开了门,显然一家子都知道有裁缝要上门,在家等着呐。
心想还好自己还算讲究,没寒了人家的心,秦小妹跟着小男孩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听见动静,早就等急了的秋菊从里头屋子出来,看见果然是秦小妹来了,忙叫弟弟给她端凳子端水。
“不用不用~用不着麻烦,我回来晚了寻思不能叫姐干等着,就来和姐说一声后天儿一早我再来干活。”
两人正说着话,春花大娘也从东边儿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糖水,说什么也要让秦小妹坐下喝口水再走。
这孩子现在是手艺人,讲究些的人家请师傅进家了是要煮点心的,一碗糖水不算什么。
原本春花大娘还以为秦小妹到底年纪还小,可能看天晚了就不来了,现在的年轻人本来就难得有讲究的。
今天晚上来和明天早上来,说来是没区别的,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秦小妹既然已经登记了领活干,和主家约好什么时候上门,就得什么时候上门。
要不然人家不好安排,若是放下田里地里的活儿,一家老小在家白白等你一天,最后又不来了,算什么事儿?
现在也没个电话,有事来不了了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说一声就成。
这都是各家各户和手艺人之间约定俗成的事儿,没想到秦小妹一个孤女,还能知道这规矩。
春花大娘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对她的手艺和为人又多了一分肯定和信任。
“不急,去公社的车回来的本来就晚,不怪你,后天就后天吧,我们家狗娃过完年也十岁了,我们想给他也做一件学生装,你看这工钱?”
工钱秦小妹肯定不能按给陈媛的最低价收,而且在供销社接的几单生意,已经把价钱都打出去了,她也不好给村里低价。
到时候传出去,这活儿可就别想干长久了。
思量片刻,她才说:“不瞒大娘说,我今天穿着这一身上了趟供销社,布料柜台的售货员们都说这是上海货,抢着要我给做衣服,这不,就又接了四单生意。”
“啊?那···那狗娃的学生装?”这是没时间做了?
春花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秦小妹手艺好以后一定紧俏的很,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她都已经答应儿子给做新衣裳了,这可怎么办?
再看原本一脸兴奋,等着量身做衣裳的狗娃,小脸一拉瘪着嘴就要闹脾气。
秦小妹忙接着说:“当然是要做的,大娘信我才让我做秋菊姐的嫁衣,我感谢您还来不及,我弟的衣裳我就是点灯也得缝完。”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春花大娘听不出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就又问:“那工钱咋算啊?按单价收还是?”
等的就是这个,秦小妹立刻接话道:“我正想和大娘说,因为在供销社接单子已经打出了价格,单做裤子一块三、衬衣一块、衫子也是一块。不过您信我的手艺,又是第一个找我做衣裳的,我就只算您一天工,狗娃的学生装和姐的嫁衣算两块五毛就行。”
学生装做起来简单,又不需要设计新颖的款式,这要是还按单价收,只怕大多数社员都舍不得做。
春花大娘人脉广又是个热心肠,倒不如半卖半送,卖个好给她,以后多介绍些客人多的钱也能挣回来。
一开始听她说工钱单价竟然这么高,春花大娘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做狗娃的学生装了,倒也不是没这钱,可学生装本来就没什么款式,用这么好的裁缝师傅也白搭。
还不如改天上豁子家去做,或者带去车缝社做,块儿八毛的就搞定了。
正打着主意呐,却又听秦小妹后两句的意思是不多收钱,统共算一天工,意思就是做秋菊的衣裳白送狗娃的学生装。
毕竟给秋菊做衣服就得算一天工了。
工钱虽然比豁子家的多些,可秦小妹手艺好,人还敞亮大方。
当即春花大娘就拍手决定付给秦小妹两块五毛钱的工钱,请她后天来家里给两个孩子做衣裳。
因为秦小妹买了肉菜耽搁不了,所以还得去知会盘炕的师傅一声,和春花大娘商量好了干活的时间和工钱,就又提溜着兜子走了。
正好她要赶去大队长家签字,就顺路去和王铁匠说一声明天盘炕的事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