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狠角色
“列阵!列阵!”
史达可嘶哑着嗓子吼着,一把抢过来大旗来回挥舞。与此同时,付正明也不断的吼叫着让手下人马聚集起来。在原野上遇到敌人的精锐轻骑,步兵对敌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列阵防御,以长枪硬槊组成丛林一样的壁垒,保证绝对的厚度,这样的话轻骑兵绝对不敢轻易踏阵,一旦冲进去,轻骑兵就会好些陷进泥潭里一样。
轻骑兵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护甲都很轻便,连羽箭都防不住,更防不住锋利的长枪硬槊。所以一旦闯进有着足够厚度的步兵方阵之后,坐在马背上明显高出来一截的骑兵就变成了步兵练习刺杀的靶子。
但是当步兵来不及列阵的情况下,轻骑兵风一样掠过就能刀子片肉一样一片一片的把步兵切开蹂躏。
付正明和史达可都是领兵多年的人,就算作战的经验再少但兵法读的都不少。他们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情况什么是最坏的情况,现在付正明的溃兵刚刚集结起来根本不成阵型,所以不能造成最好的情况就必须尽力不成为最坏的情况。
“弓箭手!放箭!快放箭!”
付正明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发出来的声音就好像破了的拉风箱。
刚刚经历过一场慌乱溃败的南燕军士兵要想在最短时间内集结列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弓箭手散乱的开始放箭试图阻止黑旗军的轻骑兵闯进来,而之前就已经列阵防御的史达可的部下倒是相对好一些。
五千人的方阵已经拥有足够的厚度了,在重甲骑兵面前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轻骑兵面前,这个方阵就好像一大块沼泽。
但史达可的人马没有弓箭手,不能阻止黑旗军轻骑靠近。
不过显然,黑旗军的轻骑也没打算直接闯进来。
夏侯百川看着面前明显分成两批的南燕军士兵,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攻击目标在哪儿。史达可的五千人马不好啃,而付正明的溃兵正是紧张畏惧的时候,他自然不愿意放过。
夏侯百川将横刀朝着付正明大旗的方向指了指,喊了一声:“掠!”
紧跟着他部下精骑立刻分成两队,从两个方向朝着付正明的人马卷了过去。当骑兵已经越发靠近的时候,南燕军的士兵们全都白了脸。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从虎穴里逃出来又掉进了龙潭。
“射!”
夏侯百川大声下令,黑色绣着飞狮军的大旗随即摇摆了几下。看到了军令的精骑士兵们立刻将连弩端起来,在距离南燕军队的散乱阵型五十步左右突然转向,由直冲改为横向掠过。这需要极强的控马之术,如果再向前冲击十步的话战马都不一定还能偏转过来,而是一头撞进南燕军队伍里。
两支骑兵同时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就好像南燕队伍的两侧同时升起了一轮弯月。这弯月不但漂亮,而且带着杀气。
连弩激发的突突突的声音就好像暴雨打在荷叶上的声音一样,密集的短弩笔直的洒进了南燕军队伍里,最外面的南燕军士兵就好像被镰刀放倒的稻谷一样立刻倒下来一层,紧跟着后面的一层歪歪斜斜的也倒了下去。
这种轻骑兵的掠阵战术,对于步兵来说简直就是无解的噩梦。
两支骑兵在南燕军队的一侧交叉而过,就好像游动的两条长龙绕着一颗大球飞行。惊慌失措的南燕军士兵们看着那两支骑兵交叉过去,所有的视线都被两支骑兵带走。可就在两支骑兵交叉的队伍分开的那一刻,如同打开了一扇门一样,另外一队骑兵从打开的门外狠狠的撞了进来!
这是黑旗军精骑演练过无数次的战术,之前夏侯百川的那两支骑兵的游动只是障眼法,他们掠阵的时候必然吸引着所有南燕军士兵的注意力,而就在两队人马交叉而过的瞬间,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支骑兵横冲直撞的杀了进来。
配合无间。
刘旭日是大隋东北焦阳郡人,在大隋第一次西征的时候他是六品果毅校尉。他经历了那场大隋历史上最黑暗最残忍的战争,目睹了数十万精锐丧命西北的惨烈。在那两千多里的草场上,大隋战无不胜的精锐步兵们被草原人的轻骑一个一个的砍翻,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多少次,他都恨的咬牙切齿。
如果当时西征的大隋军队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不至于败的那么惨烈直接。
他一直想着,如果将来自己有机会成为一名骑兵将领,他一定带着自己的骑兵让外敌也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
那段日子,不但是大隋军队历史上最黑暗的日子,也是他个人生命中最黑暗的日,战败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在草原上东躲西藏的逃命,带着百十个兄弟白天躲在低洼的草丛里却不敢睡着,晚上冒着被野兽袭击和被狼骑发现的危险往东方逃跑。历时一个月,他才逃到了狼乳山这边。
可到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大隋的西北已经完了。
幸好,战败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们在旭郡王杨开的带领下在狼乳山逐渐站稳脚跟,他因为军功也被提拔为五品将军。再后来,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他成了一个骑兵将领!
在他身后,一个亲兵高举着一面大旗。黑色的大旗上绣着一头红色的肋生双翅的猎豹,凶悍冷冽。
飞豹军!
“踏翻敌阵!”
刘旭日将手里的长槊往前端平,吼出来的声音中都有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冷酷。
他再一次看到了步兵被骑兵蹂躏的场面,只不过这一次……他成为了其中那个强者。
……
……
“大将军,骑兵已经把溃兵和接应的南燕军都卷住了!”
传令兵飞骑而来,抱拳对方解回报战况。
方解点了点头吩咐道:“让刘旭日和夏侯按照之前的战术打,缠住敌军,但不要就地赶尽杀绝,逼着南燕军朝着庆元城那边挪,把战场往庆元城方向移动。记住,不要那么快攻破敌人中军,只要敌人的将旗不倒,城中的人就有可能再次派兵来接应。就是要让庆元城里的人马一批一批的出来,全都缠住!”
“喏!”
传令兵领命而去。
“让辎重营过河!”
方解摆了摆手吩咐,这个时候,金水河南岸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辎重营了。
辅兵和民夫们协助辎重营的士兵携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开始过河,这个时候大隋战兵配备的拼接浮桥派上了用场。大型的攻城器械需要足够宽度的浮桥才能过去,而大隋战兵的拼接浮桥完全可以承受。
光着身子的辅兵身上绑着绳子跳进河水里,然后开始打桩固定浮桥。一辆一辆的马车拉着各种还没有拼装的器械过河,金水河上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忙碌着。这是大隋立国近二百年来,中原的军队第一次越过金水河朝着更南的方向挺进。
就好像当初大隋的战兵挺进江南,挺进西南一样,势不可挡。
拆开来的冲城锤和抛石车被马车拉过了河,马车的数量不够就人来抬着,队伍越来越壮大,北岸聚集的大批步兵在各营将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朝着南岸开进。队伍在南岸简单集结之后就开始进发,在一片平原上齐头并进的队伍显得那么雄壮威武。
方解催动白狮子跑上一座高坡,看着手下的队伍前进的场面也不禁有些心怀激荡。这是黑旗军组建以来第一次对外敌发动的主动进攻,在草原上黑旗军轻骑对蛮人的攻势如果是练兵为主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毫无遮拦的侵略。
那座叫做庆元的大城,是黑旗军的一块试刀石!
夏侯百川和刘旭日的骑兵将南燕军队一刀一刀的切开,本来就凌乱的南燕阵列被分割成了无数小块,几百人一伙几百人一伙各自为战的南燕军士兵,每个人心里都是绝望。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骑兵一队一队的掠过,然后将远处的同袍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后面砍翻。
后背交给了敌人,结果只有一个。
“得让队伍把速度放缓些了!”
夏侯百川催马找到刘旭日:“再这么杀下去,用不了多大会南燕人就会彻底崩溃,大将军的计策是引诱更多的南燕军队出城来救,在城外将敌人的主力队伍全歼,咱们的速度必须放缓一些!”
刘旭日点了点头后大声吩咐传令兵吹角重新组织攻势,由来回切割变成在四外包夹。一时间,眼前看不到了冲锋而过的骑兵,那些残余的南燕军士兵下意识的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很快就又重新集结在一起,他们只是觉着,人多的地方或许更安全些而已。
史达可咬着牙拔掉肩膀上插着的弩箭,往四周看了看,队伍外面来回奔驰的骑兵驱赶着他的队伍往一起靠拢。
“不对劲!”
他忍着疼找到付正明:“二爷,我看着这局面不对劲!刚才黑旗军的骑兵已经把咱们的队伍切开了,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能把咱们的人都吞掉,可是这会为什么黑旗军的骑兵又往外围绕出去了,他们这是故意让咱们重新集结起来!”
付正明虽然没有受伤,但他的脸色比史达可还要难看,他看了一眼不到二里外的城池,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方解这是要用咱们做诱饵……引大哥继续派兵救援……他们没有趁势一口气击败咱们,是为了骗更多的人出城。”
史达可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无法言表的恐惧,心几乎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如果城主派兵来救,他们就趁机围住更多的人。方解那个魔鬼就是要在城外和咱们决战……可如果城主不派人来救……”
他看了一眼付正明,发现对方看向庆元城方向的眼神里都是恐惧和痛苦。
庆元城,站在城墙上的付正南心揪着一样的疼,他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痛楚。可这种疼根本不是外伤,怎么止的住?
“城主!怎么办!”
一个将领脸色惨白的问:“再不派兵救二爷的话就危险了!”
“派兵?”
付正南缓缓的摇了摇头:“再派兵,就被方解一口气都吞了……二弟……是大哥对不起你了,将来在下面团聚的时候,大哥给你磕头认错!”
他猛的抬起头,声音凄厉的喊道:“封闭所有城门!谁敢带兵出城者立斩不赦!将北门,东门,西门全都堵死,只留南门!”
高坡上
再也没见到有救兵从庆元城里出来,方解放下千里眼微微叹了口气:“付正南……是个狠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