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变脸太快,以至于秦宁和秦婶子都看呆了。
但是这次,蒹葭的父亲却没有像以往那样。
他十分平静,眼底除了悲伤,却是什么都没有。
一个男人的度量或许比较大,然而一旦他们死心,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蒹葭的父亲冷冷地望着任氏:“没用的,在我完全对你失望时,一切都没有用了,你我之间再无可能,除非蒹葭能活过来。”
“此时给彼此留体面的最好方式,便是就这么结束,夫妻一场,别逼我做得太绝。”
任氏见丈夫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索性\/也不服软了,指着蒹葭父亲的脑门大骂:“姓李的,你别后悔!”
放下狠话,任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就连死在秦宁怀里的蒹葭,也不再看一眼。
秦宁握着那已渐冰凉的手,心疼这姑娘竟有如此狠心的娘亲。看书溂
秦家虽然不富有,但母亲十分勤劳,父亲相当刻苦,这日子虽说不算优渥,但也不愁吃穿。
父母之间沟通说话,从来都是心平气和,他从未听过父母说出伤害对方的话。
但在蒹葭刚刚闭眼,父母便吵成这个样子,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才会疼得那么彻底。
秦宁始终搂住蒹葭不肯放开,直到蒹葭的父亲走到他面前,他才擦擦泪水,用乞求的语气道:“表舅,我想带蒹葭走,把她葬在秦家的祖坟,她的牌位,也会以我发妻的名字放在秦家祠堂,请表舅成全。”
蒹葭父亲举袖抹了抹眼角,泣声道:“蒹葭母亲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她带蒹葭想来薄情,致使这孩子打小就渴\/望关爱。”
“我虽然是个教书先生,但在情感表达方面却不行,也好在这孩子懂事,从来都能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
“我知道那孩子很喜欢你,她说你温柔体贴,一定会是个好丈夫。这也怪我们,没能在她活着时好好爱护她。”
“如今你能给她个名分,让她的亡魂有个归处,我当然是乐意的。”
说着,蒹葭的父亲走到衣柜旁,拉开衣柜的门,从里面提出来一个大包袱。
他把包袱放在桌上,徐徐展开。
几套衣裳与几双鞋子呈现在众人面前。
蒹葭的父亲忍不住复又掩面哭泣许久,这才哽咽着道:“这是蒹葭给做的嫁妆,里面的衣裳和鞋子,有你的还有你父母的。”
“既然你要把她带走,这嫁妆也理应随她一起去,至于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蒹葭的父亲又取出一叠银票,递到秦宁面前:“这是我为蒹葭准备的嫁妆,虽然并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一并带走吧!”
说完,蒹葭父把手伸向蒹葭,想要再揉一揉女儿的头发。
但最后一刻,他还是收回了手。
女儿的死,何尝没有他的责任?
若是他多关心女儿,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这个悲剧的参与者,也有他这个父亲啊!
他还能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蒹葭的父亲再也克制不住,他跌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陆明瑜站在门口,从头至尾都只是站着。
因为这件事,她完全没有介入的余地,更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她第一次见蒹葭,虽然蒹葭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她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一定很美,和秦宁也正般配。
只可惜,又是一段遗憾罢了。
绿猗走了过来,在陆明瑜面前恭敬地道:“娘娘,都准备好了。”
原来,陆明瑜命绿猗去和随行保护的暗卫接洽,到附近的驿站准备另一辆马车。
暗卫手脚麻利,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陆明瑜颔首,随即进入屋里:“秦大哥,用马车把蒹葭带走吧,等到把蒹葭的后事处理好,你再回来。”
秦婶子连忙道:“这怎么行?”
陆明瑜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过是马车而已,秦婶子莫要客气,蒹葭的事我很遗憾,如果还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与我客气。”
“此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蒹葭姑娘这病会传染,我已经命人备好一些防护药材,虽然不是一定能防住,但多一道保障也好。”
“药材我会让人送去家里,您和秦大哥一定要记得喝,当然蒹葭父母这边,我也准备了几副,到时候也会送过来。”
秦婶子握住陆明瑜的手:“楚姑娘,多谢你。”
随即,她像是生怕自己冒犯到陆明瑜,又连忙把手放开:“楚姑娘,请原谅我,是我唐突了。”
陆明瑜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秦婶子,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秦婶子点点头:“哎!”
秦宁看向陆明瑜:“楚姑娘,多谢你。”
陆明瑜道:“秦大哥,那我先走了,你且安心地办理蒹葭的后事,其余诸事不用担心。”
秦宁点头:“好。”
秦婶子道:“楚姑娘,我送你出去。”
陆明瑜他们前脚刚走,秦宁便把蒹葭放回了床上。
他从蒹葭准备的嫁妆中,翻找出一身衣裳,把那衣裳穿到了自己身上。
衣裳料子不是上乘,花色也并不是很精美。
但针脚却尤为细腻,一针一线整整齐齐,只从这针线上,他便感受到蒹葭的心意。
这个姑娘带给他的感觉,从来都是温暖且熨帖的。
他走到床边转了几圈,问:“夫人,为夫穿着好看么?”
半响,没有任何回答,他怅然若失,走到床边坐下:“为夫觉得很好看,夫人的手艺真好。”
只是以后再也穿不到了,穿不到这饱含心意的衣裳了。
秦宁握住那已经冰凉的手,泪盈于睫:“你怎么就走了呢?商量都不打,好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一旁失魂落魄的蒹葭父亲见秦宁这个样子,他忍住即将掉下的泪水,劝慰道:“走了便是回不来了,我们活着的人,才更要保重。蒹葭一定希望我们开心幸福。”
秦宁恍若未闻,那愧疚与心痛茧着他,令他神志不清。
最后,他抱起蒹葭,向门外走去:“夫人,为夫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