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闵妃族中后人。
这听起来实在是个不怎么样的称呼。所以嘉年大长公主一开始根本没在意——什么人都能求见就接见的?
但一在宫中做过女官,嘉年大长公主就反应过来了,“你是闵世珍?”
“是。”
“她还活着?”嘉年大长公主一脸震惊。
“因为她成就了玲珑心,而且,已经是金丹境界。”
“……那你还称她为闵夫人?”
“她如此自称。”
剑心护卫明显也是有些惊讶的。后面几句话就能听出惊讶的语气来了。显然,自称的不只是闵夫人,还包括“闵妃族中后人”这一点。
这个自称比“闵夫人”的自称更令人惊讶。
闵妃,这个称呼代表,那位妃子死亡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这个身份,以太宗当年的情况来看,这同时代表这位妃子有一个皇子。但这么多年下来,那位皇子即使是有后人,也早就是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的旁支了。
而且,闵家也并没有因为这外戚的身份,而一跃成为世家。哪怕是一个型世家,也从来不会在乎一个妃子的位置。除非是正印的皇后。
用这么个自称,其实也就明了来历——外戚出身,不成世家,官宦之后。
所以嘉年大长公主一开始才那么不以为然。毕竟,对她来,从那么简单的一句话里提取对方的身份信息,简直是一种本能。
可后面的那些就有些惊悚了。
嘉年大长公主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面目沉肃的道,“好歹也是本公主当年的伴读,她既然求见,那就见一见。”
完,似乎是看到了水馨那并未遮掩的好奇表情,“本公主当年的伴读,本来嫁得不错,可惜后来丈夫在海疆守城之战中因临战退缩而获罪。本公主还当她早死了。”
水馨懂了。
以嘉年大长公主的年纪,她年轻的时候,闵妃儿子的后人想来还没有那么偏,对家族的庇佑也还在起效果。所以闵氏族中才能出公主伴读——外戚出身,然的皇室簇拥。以华国皇室的地位,做了公主伴读还当过女官的女孩子,当然是会嫁得不错。
至少在嫁的时候,肯定是看着不错的。
临战退缩什么的……真正遭逢大战之前,其实真不准在面临大战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但不管怎么,那闵夫人没入罪籍,又没有了婚契维持,死亡是很正常的结局。从嘉年大长公主的反应上看来,至少嘉年大长公主完全不知道这位曾经的伴读在获罪之后得到了怎样的机遇。应该是至少在对方获罪之后就已经和她断绝了联系?
水馨也迅速从嘉年大长公主的话中提炼出了基础的信息。
至于嘉年大长公主和人断绝联系是不是太无情这一点,还无从判断。毕竟她也不知道这“闵夫人”是什么性格啊!
因为嘉年大长公主没有赶人,水馨和林枫言也就没有动弹。
不多时,一个看着和嘉年大长公主差不多大的,外表只能是“少妇”的女子走进了书房。
两人年纪差不多,外表看着也差不多。
但嘉年大长公主明艳娇媚,一看就是在温室里一直都被养护得很好的玫瑰花。再是名贵鲜艳的服饰,放在她的身上也只是锦上添花。
这位闵夫人虽然也十分美貌,穿得也算是华贵,可是,面上却有非常明显的沧桑之感,眼中的色彩,也足以明,她的人生并不平坦。
明明是金丹修为,可见到了嘉年大长公主,这位却深深拜下,“见过公主。”
——一时间,竟然给水馨一种“金丹很廉价”的错觉。
之前水馨也在修仙界见过金丹见元婴的情况……就是那时候,金丹们貌似也没有这么自然而然的卑下之福
嘉年大长公主的表现却很自然,“起来吧。倒是真没想到,你还活着……闵家的消息,就有多年不曾听闻了。”
水馨:???
明明和林冬连话都不是这个画风!
“闵家的人,哪里还能到公主身边,又能做出什么让公主也听闻的事情来?”闵夫人在一边坐了,自然而然的道。要不是她身上有着货真价实的金丹气息,水馨真没法相信这不是一个久居后院的贵妇人。
嘉年大长公主看了看闵夫人闵世珍的穿着,“你什么时候脱罪的?”
若还是罪籍,即使成就金丹,也不可能佩戴一些饰品。
“还是托了公主的福,当年在宫中的时候,好歹认识了一些人。入罪之后不久,心情激荡之下,竟是成就了玲珑心。就托了人,去海疆服役,差不多有三十来年的工夫,侥幸没死,也就脱了罪籍。”
这是离开罪籍最正统也最艰难的方式——将功折罪!
也正因为是这最正统的方式,闵世珍才能光明正大的坐到嘉年大长公主的身前。
闵世珍的语气并不自傲,却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艰险。
水馨挺感慨,都已经挫折到家了再来奋起……何苦来哉。有这样的赋和毅力,要是一开始就自强,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成就呢。
嘉年大长公主也有些沉默,沉默过后,对闵世珍的态度就平和了一些,“我倒也记得,时候你的琴艺赋就出类拔萃,倒是时常要藏拙。”
闵世珍摇了摇头,“公主,赋虽然重要,但要是没有海疆两百年的经历,我就算凝成了玲珑心,也永远只能止步筑基。”
嘉年大长公主的身体明显微微一僵。
显然她并没有想到,这闵世珍在海疆三十多年脱罪的生涯之后,居然还在海疆留了那么长的时间。
水馨则微微皱眉。
海疆两百年,成就金丹。
这要是真实的经历,闵世珍应该是个心性极为坚韧的人。很难想象,她还能对一个大长公主保持如此谦卑如随从的态度!就是服务于宗室的那位金丹,实在是避不开嘉年大长公主的时候,都不这样。
嘉年大长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微微僵硬之后,就失去了耐心,“当年你获罪,要是找人托话到我面前,也是做得到的。我却不曾听见过。如今你已经脱罪,在海疆二百年的时光,哪怕一座城市就待几年,功劳也不了。境遇总不会比当年更差。所以,你今日来求见我,是为了什么?”
闵夫人会在这时候,这种实力的时候来找嘉年大长公主,当然是有目的的。
她的目光迅速瞥向了水馨和林枫言这两个外人。
嘉年大长公主想了想,“吧,这两位……也都算得上是可靠。”
嘉年大长公主还指望这两人在接下来的事情上出力呢。
并不敢表现出排斥的态度。
何况,一个多年没联系都以为死聊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嘉年大长公主对她的事情其实不是那么感兴趣。
闵夫人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了,“公主依然爽脆,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扭捏了——公主可曾听过红袖书院?”
又是这个词!
嘉年大长公主的目光,瞬间微微凝聚。她以前从没将这个存在放在心上过。就是前一的晚上,听林氏的人林诚思让洒查红袖书院,都没有怎么在意。但短短的一内,多少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当初,太宗宫中遣出的女子开办的书院吧。”
“是,初衷还是好的。在下那位姑祖母,和其中的几位开办人关系就不错。若非她运气好,保不定也就是其中之一。红袖书院开始设立分院的时候,那位姑祖母就帮过不少忙。当初那位皇子自然是不与红袖书院来往的。真正帮忙的也就是闵家,结下了不少缘分。后来,到在下父辈那一辈的时候,闵家就已经没落了,拼了最后的颜面,又亏得公主帮忙,才让在下成了女官。谁知道最后也没能帮上家里的忙。等我赎罪后辗转联系到家中,家中已经用了最后的资财转做了商人。”
水馨听得挺醉的。
该不愧是外戚出身吗?
家族要没落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用最后的面子拼个后目出来,而是养个出色但没资质的女儿出来。
“可惜家中并不明白怎么做商人,我联系上他们的时候,家财都已经败了一半,家学自然也无以为继。家中的女儿,都送往红袖书院去读书了。后来在在下的资助下,生意倒是做了起来,可败下去的家学也回不去了。”
闵世珍很有些感慨的样子。
当然了,公主伴读和红袖书院学子——这落差也忒大零!
“不过和在下恢复联系以后,因在下的功勋,家中女儿在红袖书院的地位就好了些。前些年,闵家有个女儿,因婚姻不顺,与夫家和离之后,就到了明都这边的红袖书院做教师。”
闵世珍渐渐到了重点,表情严肃起来,“但就在前些日子,在下接到了一封密信,是那女儿的弟弟传来了,他的姐姐已经被人替换!在下本来也没太在意,毕竟女子和离之后,性情有变,实在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那弟子是闵氏如今唯二的两个先目之一,已经到了正气期,在东涯书院就读,在传出密信后不久,就在书院组织的一次试炼中失踪!”
东涯书院,明国八大书院之一,和南海书院差不多是同样的地位!
到这儿,闵世珍取出了几封信,放到了书桌上。
有了前面的铺垫,这几封信就很好看懂了。
东涯书院的这个弟子,差不多是在半年多前,在游学中想要探望亲姐,发现了亲姐的一些细节异常。但也同时察觉到了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出口,是以向闵世珍求助。
熟料还是出事。
对于没落已久的闵氏来,这是不能承受的损失。闵氏的族老们不知道前因后果,依然联名请到了闵世珍的头上,请闵世珍出手找到那弟子——这是差不多两个多月以前的事。
闵世珍因此而离开海疆上京秘密调查。
她在海疆镇守多年有功,想要到明都走一圈,当然是没什么问题,连监视都不多。在明都有半个月的时间,有心算无心之下,自然是调查到了不少事情。
“我也是知道为什么余槿会那么谨慎了,我来了明都不久,就发现那个号称是‘闵余薇’的女子,来往的人很有些不同寻常。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我和余薇也不熟,倒是无法从细节中辨认她的真假,但确实有些像是在做暗娼之类的活计……直到前两的事情发生,我听了那几个出事的世家嫡脉,发现他们全都去过‘闵余薇’那里!”
“等下。”嘉年大长公主忍不住打断了她,“这种事,你为什么来告诉我?别是几百年前的情分。而且听你的法,闵氏已经转移到明国来发展了吧?”
闵世珍微微一笑,“公主果然依然聪慧。在下之所以选择来见公主,是因为,在那一晚上,在下看到了一个人进了‘闵余薇’的住所。那个人,曾经将在下那位无用的亡夫的脑袋,送到了谢家。”
闵世珍曾经的夫家也姓谢。当然和明国大儒谢昭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当年他从海疆临战逃脱,引发了严重的后果。根本就不敢回家,直接被通缉。皇室是出动了一个剑心,将他直接击杀的。
这么一个几百年前就为皇室所用的剑心,出现在了那个“闵余薇”的住所,如果这是真的,简直是将明都的事件,整个儿导向了华国!
所以……
“不可能!”嘉年大长公主第一次失态,脱口而出!
“我插句口啊。”旁听了半的水馨忍耐不住的问道,“请问下,那位‘闵余薇’是住在红袖书院呢,还是住在哪里?”
闵世珍没有出地址。或者她就没理会水馨。
而是道,“公主殿下,闵世珍敢以元神誓言发誓,之前所言一切为真!”话之间,元神誓言明显就直接立下来了。
嘉年大长公主闭了闭眼,“所以,你想要什么?为那姓谢的翻案?”
闵世珍微微一笑,为了嘉年大长公主这愚蠢至极的法,“在下要新海中城的监察使级实权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