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连”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何况还是连“林水馨”都没证据的话。她也只能对苏倾的好意笑笑而已了。
她正想装作思考的再次梳理一下自己的修炼之路,这个时候,速度很快的苏铮回来了。
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是叶久将他带回来的。
大儒没有飞,主宅和他们的气息相连,相当于一个大型的文宝,也相当于一个标准的坐标。他们完全可以瞬移回到自己的宅邸,也不违反禁飞的规定。
他不但带了苏铮回来,还额外带了两个炼丹师。
不过,叶久带着人快步走进了偏院之后,应下了所有人的礼,却没有让两个炼丹师立刻动手。
而是坐到了苏倾的身边道,“等下他们几个老家伙也会过来。等人来齐了再来动手,也省得他们事后多嘴多舌。”
这“老家伙”,说得肯定就是和他同列政事堂,又有子弟牵扯的大儒了。
有外人在场,叶久居然也说得如此不客气。
林诚思感慨——都说叶大儒早年是个风流洒脱之辈,还真是名不虚传。
水馨关注的是另一点——有些事情都是眼见为实。
叶大儒因为多年不纳妾,还维持叶家家风不让子孙纳妾。在外面难免有个“惧内”的名声。
叶大儒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呢?
从叶久走进偏院开始,苏倾半起身迎了一下,就重新落座了。然后叶久受了他们这些晚辈的礼之后,也走到了她的身边落座。
从开始,两人间就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但几次眼神之间的交流,却显得异常的默契。
在叶久说“老家伙”三个字的时候,苏倾分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但叶久回以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表示确实其他人才是老家伙。
完全无视了,至少面相上,谢昭就比他更年轻的事实。
但不管怎么说,苏倾同意嫁,看来确实是不委屈的。
“这个就是你请的林姑娘了吧?”叶久不忌讳的指着水馨问苏倾。
苏倾点头,“连着卧龙山脉,这姑娘的功劳,你们可半点也没结算,比君幼诚这晚辈还不如呢。小心林越过来找你们麻烦。”
“卧龙山脉那个……一码归一码,那件事还在商讨中。”叶久脸色略古怪。
他看来倒确实颇为洒脱,并没有端出稳重深沉的态度来。有赋圣之名,开口说话的用词也并不古雅。
“明都这件事吧,林姑娘你这边确实是居功至伟。林姑娘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出来。我们能承诺的,都尽力满足。至于你在我家中找到的线索一事,阿倾你看着怎么报答?”
“行,我之后去整理一下私库。”苏倾道。
水馨觉得这大概是要大发一笔的节奏。
不过她本来也不缺钱。
“我要灵植的种子,各种各样的灵植种子,不常见的灵植的种植资料。最后再看着给一笔灵石就好了。”
水馨很不客气的说道。
她以前也有搜集这一类的资料,但说到底都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东西。从来也没进过哪家门派的私藏去看。
叶久也不在意,“那就这样——让人去文山给你抄一份就是了。”
“另外几家,我也就让他们这么给你准备报酬。”苏倾接口道。
这两位大儒夫妇,倒是出乎预料的好说话、好相处。
不过,也是因为水馨的要求不过分。
这种要求,连拿到政事堂讨论的必要都没有。
如果说水馨提出要在卧龙山脉开辟一片灵植园,那肯定没法答应得那么爽快。但水馨就算爱好作死,也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
非常干脆的商谈好了奖励的事情,叶久正要再说什么。
但这时候,一个女护卫拿着几张纸进来了。
“夫人,那百兽阁的‘顾问’,属下已经问了多人。有人自己能画,有人能言语形容。已经分别审问,得出来的这几张画纸,确认是同一人。”
然而叶夫人的身边连个靠谱的护卫都没有。
这人的长相是否伪装都不能肯定。
虽然心中这么腹诽,苏倾还是伸手接过了一张画纸,一遍对女护卫道,“给其他人也看下,也许就有人见过呢?”
然而目前在这院子里的,也就是林氏两人,带来的炼丹师两人,再加上苏铮叶崇瑛。
哪个都没在明都的街道上待过太长的时间。
这么说,纯粹就是走走过场。
其他人也果然没印象。
可完全没被人指望过的林诚思接过了画纸之后,就是明显一愣。连忙将画纸递到了水馨的眼前,“是这个人吗?”
水馨也挺震惊,“好像真的是啊!?”
“你们见过?”苏倾更好奇了。
怎么什么事他们都能扯上关系?
“白云观的偏殿供奉着一座神像,和这图画里画得一模一样。神像下面有个密室,就是密室里举行的仪式。仪式的现场,我有拍下来,也交给君九韶上交了。”
林诚思很有条理的道,“神像虽然辈破坏了,但……也不知道破坏了头部没有。当时那几位剑心前辈,在将神像摧毁之前,或者也有看到。”
“这可真是……大胆?”苏倾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事。
“如此说来,那钟倚迟还套了个人的壳子兴风作浪过?”叶久也不觉得林诚思会在这件事上说谎,所以他也不可思议着。
“……你这么说,是因为钟倚迟不可能拿着别人来供奉,是吗?”苏倾想了想,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叶久也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你觉得还有另一个和钟倚迟类似的人?”
“不能保证没有吧。”
“确实,不能保证钟倚迟隐藏的地点是白云观。我之前倒是想当然了。”
如果钟倚迟没隐藏在白云观,那么白云观是不是会供奉别人,他当然就不会在意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许多不方便在这里说出口的信息迅速传递,达成一致意见。
叶久自然的将画纸接过,顺手塞进袖子里。
并没有说接下来会怎么处理。
苏倾则自然而然的,让回来的女护卫继续去上桌椅,准备点心了。
淬不及防被两个老前辈直接塞了一嘴狗粮的水馨简直心塞。
再看看苏铮和叶崇瑛两人那习以为常的样子,觉得自己之前的观察都是在犯蠢。
可话说回来,水馨也是真有些感怀。
这一路走来,凡人夫妻里面,相互扶持共患难的例子并不少见。她浮光掠影的见过不少。但别说金丹级别了,筑基期的修士相知相许的都少。金丹以上,这两位,更是她见到的第一对,相知相许还能相守的夫妻。
换成修仙界,他们也依然是道侣。
哪怕他们的道境,已经出现了大境界的差距。
想想和林齐宴简直各过各一般的夏夫人,想想毫无存在感的君幼诚正妻、任仲正妻,明都里那些死了或者没有存在感的大儒正妻们……一干含饴弄孙,对后辈的婚姻子嗣操心个没完的夫人们,对苏夫人这样的例子,能不羡慕嫉妒恨么!
毕竟就正妻的地位来讲……别说北方的大儒了,放去女子地位相对较高的南方修仙界,赋圣叶久都依然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等到新的桌椅摆放好,速度并不慢的几个大儒也到了。
显然苏铮带去的消息颇有震撼性。
谢昭、张煜、周暮、南广连,被牵连到的四位大儒联袂而来。都是衣袂飘飘,风华卓然。显然从政事之中抽空前来。
水馨见过了谢昭,在明都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其他大儒的传言。根据传言中的外形、气质特征,倒是能轻松的将这几位一一对应。
谢昭看起来最年轻,眉眼间居然还有几分风流韵味。
剩下几位则看着都是中年人。和叶久的外表年龄其实相差仿佛。但叶久没有蓄须,其他人都蓄了,叶久的容貌也确实是最为英俊,难怪他有那个底气在年龄比张、南大许多的情况下说其他人是“老家伙”。
当然,都是先天天目,叶久英俊,其他人的长相其实也都在平均线以上。
张煜温和沉稳。
周暮方正严肃。
南广连则是眉眼锋利,看着竟然有几分兵魂的锐气。
这时候水馨和林诚思已经沦为彻底的看客——但能看到这样的场面,本来就已经很值得了。大儒们彼此之间是相熟的,苏倾和他们都是相熟的。
非常简单的寒暄过后,南广连率先开口,“开始吧。”
开始什么不用说。
在五位大儒的注视下,两个炼丹师不敢有半点懈怠。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苏铮一直保管的盒子,放在了一张桌子上开始检查。
先检查有没有自毁装置,然后解禁。
这事情真不难。
毕竟原本要用这个盒子的人,仅仅是一个水货正气而已。等到开了盒子,两个炼丹师都囧了一下。因为盒子里面,除了放着两个小玉瓶之外,还放着一张极薄的薄绢。上面显然是有图案和字迹的。
这么明显的东西要他们干嘛?
赶紧将盒子奉上,叶久到底是直接的相关人,伸手将薄绢取了出来,直接在另外几个大儒面前展开。
他们都坐在极近的客位。
就不用神识,也足以将那薄绢背面倒印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了。
“咔嚓”一声,没料到这么快有结果的南广连刚拿在手上的茶杯直接被捏碎了。
绢够薄。
托这一点的福,就连坐得远远的,下首的水馨和林诚思、叶崇瑛几个,只要能将那倒过来的图案在脑海中倒回去,也就算是看全了那张薄绢上的图案。
叶崇瑛闭了闭眼。
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薄绢上最醒目的是一座神像。神像什么样子没画出来,但摆在神龛里,供奉起来,地位也就很明显了。
一个人正在贡献祭品。
而祭品,是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简单的讲,一个人将另一个人作为祭品献给某个不知名的神明,就是薄绢上的主体图案。但作为一个仪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周围还有一些画得很小,明显是附属的图案。这些图案也就隐晦得多,有看不出是阵法还是禁制还是布置的图案,也有丹药的图案。但有一小幅图还是看得出邪恶来的。
那是一颗丹药,周围居然画了六个小人!
让人忍不住就会去想,是不是以人炼药!
这样的东西,倘若出现在一个邪教的典籍中,一干见多识广的大儒们绝对不至于失态。可如果出现在自家的血脉后裔,还是嫡脉之中,也难怪南广连一下子捏碎茶杯了。
就算不是被他们报以期待的后辈,就算他们其实早就习惯了送走寿终正寝的后辈,就算漫长的寿元让他们对血脉后辈没有什么寄托、延续之类的渴望……
叶久则想得多一点。
如果说一切都是钟倚迟在搞鬼那也就罢了。元婴转换形态就没恢复过来,自爆的威力都没伤到最近的他们,算是彻底凉了。
但是,要是还有一人呢?
钟倚迟那是摆明了要找明都的麻烦,而且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的。并没有将筹码孤注一掷的投到“成功转生”上。既然如此……只有两手准备吗?
也就揉了揉眉心。
“大人。”
这时候,一个炼丹师一脸不确定的冲着几个大儒的方向行礼。
他们在研究那两个玉瓶,两玉瓶里都各装了一颗丹药。暂时一人研究一个。看来已经有一个人有了那么一点收获。
“说。”张煜简单道。
“这丹药,似乎是前段时间报上来的,我们还不曾见到实物的……和林氏血脉相关的清血丹。”
水馨和林诚思闻言,同时打叠起了精神。
怎么还绕回这件事上来了?
“大人。”这时候,另一个炼丹师也对叶久行礼,“属下研究的这枚丹药,看来并未完全成型。但就目前的情况,属下怀疑,只怕与大人您一系的血脉有关。”
几个大儒对望一眼。
他们几个,要么就是圣儒的直系弟子,要么就是大儒的直系徒孙。
和圣儒血脉的牵绊,远非后来者可比。
现在听见有那么两颗丹药,分别牵系着林氏和自身的血脉,难免冒出许多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