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不但是炼丹师,对阵法也颇有些研究——说起来很多灵植的炮制也确实是需要阵法辅助的,包括丹炉炼丹也是。何况,莫兰所说的阵法,确实是很简单。
再来,莫兰也有个颇为完善的计划。
“虽然说做一个投影幕之类的东西,成本会下降很多,但要和阵法关联,要完整的将那些戏剧、戏曲展现出来,只怕成本也不会太低。这样的成本,不是每个家庭都会接受的。甚至……你们越是想要他们购买的家庭,可能就越是要掂量。
“此外,如果要布置一个阵法,这个阵法联系到千家万户……恕我直言,光是这样的阵法,很可能就有很多人不会愿意接受。”
如果听着莫兰这些话的是那些热血满身的学子,保不定就要跳出来说些“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之类的话。但现在听到莫兰这些话的也就是水馨和林诚思。
水馨这会儿已经坐到了冰盆边,分心沟通银珠莲,和另外一个花盆里面,刚刚长出幼苗不久,此时也不过是一尺高的灵茶树苗。
林诚思精研经史,身为后天儒修,对人情世故也较为了解,闻言却是点头。
莫兰见他如此,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的建议是,倘若确认可以布置这样的阵法,先不要考虑让平民家庭购买,而是在公共场所——比如说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布置。”
“……这话挺有理的。”林诚思一边点头一边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可是,酒楼茶馆本来就能看到戏剧之类的表演啊!再布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莫兰想了想,“嗯,这也是个问题。”
“是吧?”
“不,我不是说布置在酒楼茶馆里有问题,我是说,那些戏剧话剧有问题。”
“怎么?”林诚思皱眉。
他能说吗?他都已经在筹谋去写个戏本子了。
“……我也没在北方的乡下怎么待过。但我看来,我这一路走来,路过的城镇,都还是挺富裕的。但这其实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大部分的城镇居民,路过想要看戏,攒一阵子的钱,也就能去看了。路过说布下阵法,卖投影布,即使不给那些酒楼茶馆装,那些酒楼茶馆请不起戏班子的,总也会装投影布吸引客人的。如此一来,想要看戏的成本会进一步降低。那样的话,还有多少民户,会愿意去买投影幕呢?”
林诚思哑然。
他紧皱双眉,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重点。
沉浸在兴奋之中,想要尝试新道路的儒修们忽略了的重点。
林诚思自己想要写戏本子,他自然也研究过的。
“……不错。像是之前在承思园演的那种,女主角在最后成就玲珑心的戏,是不可能给民众看的。民众就是看了,也不会觉得喜欢。过往能出名的,让人一演再演的戏,哪怕结局是大团圆,中间也必然颇多波折。更别说那些主角死亡的例子了。虽然也有闹腾欢快的,都是在节日寿辰的时候演,可是,那样的戏,看了却很难往心里去……想要众生感念,需得让人入戏。需得曲折坎坷。但大半的民众,日常都要工作养家,偶尔看上几出戏调剂心情很是正常,但想要常常看那样的戏,却是不大可能不会有那样的心情!”
林诚思宛如被淋了盆冷水一般,脸色不好。
在场的另外两人,水馨也就罢了,莫兰的表情,却是颇为古怪。
她当然知道,类似的戏剧会让人疲惫。而林诚思所说的话,也并不完全正确——前世的时候,那些狗血剧始终还有一大批的家庭主妇拥护,霸道总裁什么的也始终是吸金利器,可是……莫兰本来以为,倘若她不说,应该要多花一段时间,才能让这些儒修意识到这些戏剧和话剧的问题!
林诚思却这么快就想到了。
看来,她提前说出这种思路,还是正确的。
在力量和利益的诱惑下,那层窗户纸,也挡不了儒修们太长时间。
如果儒修们不是提出思路,向工部下单让工部的玄修去做,玄修们又没有儒修那样的动力的话……如果儒修们肯往自己动手的思路上想一想的话,保不定现在都已经想到她说的阵法了!
“别的东西不好说。”莫兰决定不再拖延时间,“我日常在外面行走,也听过许多普通人的议论。对剑道大赛,对文比,那都是十分好奇的……到处都在猜,哪些郎君才子,能得到怎样的名次?所以,如果铺设投影幕,让人看到文比和剑道大赛的复赛呢?”
“哦……”水馨在旁边看了半天,听了半天,这会儿幽幽的插了一句口,“我以前见过斗狗的。有些人押了钱在那只狗上,那是巴不得自己附身到狗身上打赢所有狗的。感情十分激烈!”
这比喻……
莫兰和林诚思两人的目光,都猛然转到了水馨的身上!
面目狰狞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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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水馨的比喻实在是“大逆不道”,但不可否认,在本质上,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儒修们要的,不就是普通人对自身的支持么!
演戏可以获得支持。
比赛当然也可以!
林诚思对着水馨无语了半天,却还是拉着莫兰匆匆的跑了。
水馨知道,他们是要去工部领取任务再顺带完成任务。
不过……等到傍晚,水馨都没等到这两人回来。
倒是听到了另外的消息——
“还真的推迟文比和剑道大赛啦?”
“咦?姑娘早就知道了吗?”来报信的清浣的精气神,瞬间就少了三分之一。
之前莫兰明显是有秘密,清浣和寻秋是都没被允许进入禁制的。毕竟已经牵扯到别人的事了。
“所以你打听的时候没打听到吗?这个建议是莫姑娘提出来的。我当然是之前就听说了。”水馨百无聊赖的道,“……不过,反正和我关系也不大。有了那什么投影幕的话,简直更不用出门了吧!”
清浣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寻秋的目光,却落到了银珠莲身上。
大半天的时间,水馨拿了一颗冰系灵石,将银珠莲催生到了原本的两倍大。虽然依然很幼小,进度和之前试验的那几株灵植大不相同。可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血脉天赋,竟然当真能无视道境的跨越,对高阶灵植起到作用!
想了想,寻秋道,“姑娘,如今的曲城有四位大儒。”
“和这个……哦……”水馨想明白了。
四个大儒,就意味着,此时的曲城,已经有了应对大部分事件的能力!
万花门找到了儒修的新路,这种事是不可能隐瞒的。
曲城不尝试,这法子也会流传出去,其他地方的儒修自然会去尝试!又不是什么伤天害命的事,儒修们不好禁绝不说,就算是禁绝了,也还有万花国呢。
与其打压或者置之不理,倒不如主动尝试推广。
就是出了什么问题,四个大儒也能轻松解决。
而她呢?她此时其实也在大儒的眼皮子底下。
能在这种地方拿到银珠莲和一箱子的,稀少的冰系灵石,这可不是文胆能做到的!不过,她也不亏。她从这些灵植身上得到的信息,可比说出去的多太多了。
不过,如果说要完成顾真君的那个委托,光靠她自己肯定还是不行。
因为她对修士的修炼,几乎毫无了解。
唯一的了解是怎么杀了他们……
“如果我要养成这株银珠莲……保不定也要好几年呢。”水馨也把目光转向了银珠莲道,“我自己感觉是可以了,但是……”
“只要几年吗?”
清浣不懂,但寻秋很震惊。
“嗯,几年吧。”水馨一脸愁苦的说,“它是属于那种线性成长的灵植——时间越长效果越好的那一种。只要有足够的供养就能一直长,不存在什么坎儿。所以就是几年了,就能凝成银珠。”
寻秋依然震惊——这可是几十倍的时间缩短啊!
“如果能够凝练灵络呢?”寻秋道,“我看姑娘是能得到一粒塑仙丹的。”
“但我可不觉得灵络对我的血脉天赋能有多少影响。顶天了就是让我的精力强一点儿?但其实银珠莲需要我去沟通的地方不多,我也没想到法子让它变异。”
“姑娘这血脉天赋已经极为厉害了!”寻秋真心实意的赞叹。
“……算了不谈这个了。”水馨却依然一副恹恹的表情,扭头问清浣,“你从外面回来的。要现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铺设那个投影幕,直播文比和剑道大赛的复试,这消息也该传出去了吧?你听人怎么议论的?”
“诶?当然很高兴啊!剑道大赛还好点,文比可不容易看到呢!何况说除了直播,还可以在空闲时间‘点播’。所以那些书生也很高兴啊!就不用愁去看哪一场了。”
只是复赛而已。
当然会有几场比赛同时进行的情况。
可到了复赛,剑道大赛不说,文比这边,可是已经有了许多出名的才子了!这些才子都是名扬曲城,不少人喜欢这个又惦记那个,自然是都想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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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兰之后再没有来灵药圃。
按照林诚思的说法,她是在谭知用等人面前应对得当,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欣赏。甚至,已经得到了工部最高等级的便民奖——当然,目前只能拿到其中的三分之一。
同时,因为她出的点子足够优秀,莫兰已经被南海书院聘请,成为了主持比赛直播的临时顾问。
——和她脑袋中的某些点子相比,那仅仅是有些特殊的炼丹之法,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水馨并不觉得这对莫兰来说是件完全有利的事情。
甚至她有些明白莫兰为什么会纠结了。
慧骨最重要的就是专心。
就是到了顾真君那个地步,对人心已经有了不下于天目的了解,对于功法也有了诸多探索。可看他还能摆出九龙锁天大阵就知道,他在阵法上的研究,从来不曾落后。
而她呢?若是剑心通灵,道路根基已经不容动摇,也不敢研究什么慧骨。
莫兰还只是筑基圆满而已。
仙途未定。
这会儿被拉出去做什么临时指导,真不怕影响道路?
但这会儿,莫兰就是想要继续回到灵药圃,也是不可能了。
在民众的期待下,阵法节点的铺设非常快。投影幕布更是莫兰出主意的当天就被研究出来——也真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被莫兰最终建议取名为“荧幕”。随着阵法节点的铺设,被送到了各个酒楼茶馆之中。
甚至,随着酒楼茶馆的等级不同,连荧幕也在短短时间里出现了等级差别。
清晰度和声音饱满度之类的差别……
等到水馨手下的银珠莲出现了结花苞的势头时,剑道大赛和文比的复赛在同一天开始了。本来比赛可以在同时进行,但出于试验的目的,剑道大赛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白天,文比的复赛被安排在了下午。会选取受到瞩目的比赛进行直播——而晚上则是点播时间。
但对于比赛最直观的影响不在这里。
有了直播这么个新玩意,预计的现场观赛人员,比之前要少了很多!
水馨倒是只能在房间里看直播,还没什么感觉。
墨鸦走到南海书院的时候,却不由得为那远低于预想的寥落,摇了摇头。
“这些人真傻。”卫良栋嗤笑,“看什么直播,无非是和留影石类似的东西,和现场能一样么?”
顿了顿又嬉皮笑脸的道,“就是为了这满地的姑娘,也不该选择直播啊!”
确实,直接观战的人少了,但如果是仰慕那些比赛者,或者是想要选婿的姑娘们,却肯定还是要来现场的!不到现场,又怎么能确保,直播一定播出自己想看的呢?
墨鸦也点点头。
走到山河棋室所在的那片竹林林海,墨鸦的目光,迅速的锁定了那个让他调查的人——甄婉秋!
甄婉秋此时已经换上了妇人的装束,打扮依然是清丽婉约,柔顺的跟在原十一郎的身边。
“就是那个人?”墨鸦肆无忌惮的指着甄婉秋,向卫良栋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