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行山连道几声无妨,继而愁眉不展地道,“其实,卓尚之死,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不瞒卓前辈,以卓尚不追究飞燕姑娘被绑架一事,加上飞燕姑娘待在卓岛主身旁,我们便有了差不多的猜测。只是……恕行山好奇,卓前辈与卓尚既为兄妹,如何会分居两地且加入不同门派?”
卓云曦哀愁的面孔上浮现一丝难以言明的笑意,淡然道:“说到这个份上,隐瞒着也没多少意思。小的时候,家里穷,我爹把我卖给了一个富户人家做丫鬟,后来富户搬去了远方的城市,但,我爹不是那中不念父女情的冰冷畜牲,三两个月便来看看我。我十六岁那年,那家富户卷入一场纷争,险遭灭门之祸,是被逍遥岛的前辈所救,之后,那前辈说我适合练武,就把我带走了。再见我爹,却是十年之后,他已病重,最后算是送了他一程。至于大哥?以后不明去向,直到多年前,他以商人的身份立足王都,我才有机会与他相认相见,那时候,燕儿才是一个小不点,也活泼得很。他没和我说过中间那段时间去干了什么,但我能看出,大哥练就了一身武艺,且行踪有些神秘,我和他因此吵了一架,再就没有后来了。几天前的见面是我们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作为一个长辈,在外人面前讲述自己的生平,哪怕是简化到了极点的,亦是极少见的。卓云曦这番坦诚相待为的就是换取慕容行山等人的坦诚相待,告知风清街大案的真相。
说话间,她回头看向卓飞燕,语重心长的道:“燕儿,你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幸福平安的活下去,依姑婆的眼光,如建这孩子是真心对你的。而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你肯定想不到,他说,无论他的结局是什么,不准我们为他报仇!”
卓飞燕那布下两道泪痕的微红面庞写满了呆滞和不解,唐如建低头凝视着她,眼神专注而充满关心。
卓云曦的话刚落下,门外有人报告,声音微颤,尽显激动之情。
“报。六爷,朱迅子将军在外求见!”
三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居然亲自造访,无论是做客的卓云曦等人,还是主人家的慕容行山叔侄,顿感受宠若惊。慕容行山连忙起身,招呼卓云曦道:“卓前辈,随我一起去迎接贵客吧。”
数人涌出会客厅,在后院大厅见到了朱迅子朱将军。
一阵寒暄后,慕容行山一边令慕容岳松把珍藏的雪峰茶泡好送来,一边将朱迅子迎进会客厅,尊为上座。他和卓云曦在朱迅子的要求下分坐左右两边的首座,几个年轻人立于他们之后。
“两位,我还是开门见山直入正题好了。”朱迅子将风清街命案的大抵情况说了一遍,最后一脸凝重地说道,“此案死者当中有一人显得非常特殊,他乃城中有名商人,姓卓名尚,慕容行山,这个名字不会不熟悉吧?”
见在场诸人并无震惊之情,朱迅子便知他们已获知此消息。
慕容行山一听便知这位大将军也有怀疑自己派人动手的想法,赶紧解释道:“将军,我等确实对卓尚的身份有所怀疑,这一点,您也应该清楚,但……在没有弄清他在月黑盟的具体地位前,我们断然不会动手,况且,我们一直怀疑当今月黑盟第一杀神邪笑同样在王都,陈传九打闹至今,可曾见过此人踪影?没有!反而被月黑盟设计打成重伤,不治而亡。邪笑的存在如鲠在喉,十分难受,我们冒险刺杀了卓尚,只会迎来神鬼莫测、实力强横的杀神,徒增不少伤亡而已。这万万不是我们想要看见的。”
朱迅子皱拢灰眉,沉吟地问道:“之前有传言称‘陈传九未死’,此事、此事你们有去证实吗?”
慕容行山沉着答道:“经我们的分析,此事实属造谣。可是,有古言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管是传言者错认也好,或者有人故意撒播,扰乱我等,此事必须彻查。将军,我们几人在王都的根基浅薄,真查起来多有阻碍,几经交涉,此事交给了公主负责。”
朱迅子紧锁的双眉微微展开,哦了一声,沉默半响,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呃,该怎么说呢?我看着公主长大,对她颇为了解,她对江湖,仅仅有些兴趣而已,如今却……对陈传九另眼相看,甚至不在意让他和他的几个江湖朋友随意进出公主府,哪怕金大夫和欣悦郡主是陈传九的师叔和师妹,是不是也超出了该有的对待之道?”
闻言,慕容行山等人看了看彼此,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许奇怪的神色,似疑惑似彷徨似诧异。
慕容岳松摸了摸下巴,说道:“听将军之言,公主不应该会对陈兄那么……友好?”
“正是!“朱迅子点头,继而带着一点意外的语气说道:“难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其中原因?”
所有人摇头。
会客厅当中霎时陷入安静,近乎落针可闻。
不久,朱迅子再次打破平静,说道:“那公主会否隐瞒了陈传九死去的真相?譬如……”
凭朱迅子对两个月来王都城内各类案件的关系的了解,相当自信地认为,夺去卓尚性命的凶手九成就是陈传九所为,理由不是没有,三番两次未能达成他的目的,选择激进的方式去试探对手,进而打乱月黑盟的整体运作,引出他想要面对的对手。而“陈传九重伤不治而亡”与“陈传九还在人世”两条消息的相继传播,更加让人无法明白陈传九是生是死,尽管当时有很多江湖人士看到了陈传九简单却带有几分宣扬色彩的葬礼。
慕容岳松轻轻的打断了朱迅子的话:“将军,关于陈传九的死,最后见他一面的是曹显山前辈和吴昊君。吴昊君目前远在天洪城,所以,若要对这件事探个究竟,还需从曹前辈那里下手。可惜,晚辈前去相询,哎,竟被曹前辈骂了出来。”
“竟有此事?”朱迅子一惊,不免回想起那段时日,事务好像特别繁忙,听手下汇报了陈传九身亡的大致过程,只来得及悲痛一阵,却没打听过内中详情,“原来还有这个细节。”说完,即沉思起来。
卓云曦默默晃了晃头,淡淡地说道:“朱将军,卓某倒觉得,曹显山对慕容岳松的无礼喝骂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朱迅子抬头看向卓云曦,微喜道:“哦?!卓岛主竟与我有同样的想法?”
慕容行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采,刚要说些什么,呼,一道青色身影如同一道青烟掠进会客厅。待身影稳在房间中央,显出平淡无奇的面容时,几乎所有人纷纷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而一抹粉色人影如大雁般飞跃过一排椅子,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刺向来人右边太阳穴。当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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