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学士,确切来说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在南唐是从四品文官,专为圣上及皇子讲经,备顾问应对。
从四品的官职在南唐都城江宁府,权势云集之地,实不打眼。
但又因翰林学士特殊一职,同圣上及皇子相见频繁,因此便不能单单以官职定论。
尤其是翰林学士江帆,得当今圣上厚爱,常常有入宫伴读讲经问答事宜,偶尔还同圣上游园吟诗,圣宠可见。
江帆约有五十岁年纪,外人传言他极为惧内,因此家中只有一名正妻,还是在江帆并未进士及第时所娶,正妻刘氏既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又非什么文采灼灼之人,而是市井中一家平民百姓之女。
这其间还有一个故事。
相传是江帆屡次落第不中,进京赶考的盘缠用光,穷困潦倒,得市井一豆蔻少女相助,舍了银钱给他,因此他便对那少女一见倾心,穷追不舍之下,终使那名少女下嫁。
只是那名少女也就是刘氏,生来善妒,因此江帆不仅没纳过小妾,竟是连通房都不曾有。
自然,这是市井流传,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有当事人才得知逆水求仙。
江帆同刘氏育有两子一女,两子皆已成家,其女江落年龄最小,在家时极受宠爱。
只是可惜,自江落嫁了方永之后,江落同娘家再无联系。
苏拂在屋中写了拜帖,交由高阳,在其去北城之前,拐向西城送往江帆府上,与这封信件同去的,还有她离开临川时同江落要的信物。
毕竟江帆是官员,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临近初秋,天亮的却比之前晚了些。
江帆在正室用过早膳,刘氏便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官服,细细的为江帆更衣。
刘氏替他更衣近三十载,手法已十分娴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江帆便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她面前。
江帆捏了捏刘氏的手,虽面上皱纹不少,但那笑意却同三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刘氏回之一笑,道,“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江帆方才回转身,差些同在低头前进的仆从撞上,他皱起眉头,低声一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这仆从是跟在江帆身边的小厮知书,知道什么才是最紧要的,便将手中方守门的仆从递过来的拜帖递到江帆面前,恭谨道,“府外来了一个生面孔,说是明日下午想到府中拜会。”
江帆未看拜帖,这些年送到府中的拜帖已然不少了,他也无心再看,索性一皱眉头,便道,“去回绝了。”
知书没有动,只是将手中的玉佩摊开,又道,“这是那人的信物,说是老爷一看便知。”
江帆下意识低头,等见到知书手中的玉佩之时,双目紧锁,平日里持笔提字很是灵活的那双手,此刻却颤颤巍巍的拿起那玉佩,稍端详一二,又转身看向刘氏,“夫人你看。”
刘氏看向江帆手中的玉佩,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他们的女儿及笄那年,她送给阿落的生辰礼,专门画的花样请匠人打造,世上再无第二块。
如今江落已嫁出去六年有余,再见这玉佩,刘氏往日的思念之情入倾堤之洪全然流露出来,那双稍有浑浊的眼睛盈满了泪水。
刘氏看向江帆,心思复杂,“老爷。”
三十年夫妻,江帆又怎能不知刘氏在想些什么。
他将玉佩交给刘氏,轻声道,“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接着,他转过身看向知书,“走吧!”
碰巧他要回宫中,方才递拜帖的人应该还在府外。
递信的人确实还在江府外,只不过只有高阳而已。
江帆怀着忐忑之情走到府外,看面前之人,确实面孔生疏,他定了定心,走到高阳身边,问道,“是你要见本官?”
高阳微微低头,不卑不亢,恰到好处的礼节,“是我家郎君,因怕江学士今日无空,这才请我送了拜帖过来,请江学士拟定个时候相见教主,你就从了吧。”
江帆有些失落。
可他如今这么大年纪,事情大都看开了,不会因着今日不得见便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
因此,江帆看向高阳,随意道,“依你家郎君的意见,明日下午,过午时便可。”
高阳听后,低头应声。
江帆从高阳面前走过,坐上江府的马车,知书跟在身后,由车夫到宫城那里去了。
高阳既得了江帆的准信,便是不负苏拂所望,赶着马车便到北城门的渡口去了。
高阳忙了一整日,临近黄昏时才回到东城,将江帆的话带给了苏拂。
江帆同意见她,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既然要去见江帆,自然要好生利用这一次机会。
第二日午时初,苏拂便收拾妥当,由着红缨驾车到西城去了。
江府守门的仆从听从主家的吩咐将二人放行。
后又有小厮将二人带到了外院书房。
红缨留在书房外。
她独自推门走了进去,便见江帆一人细细擦拭着书房之内唯一一柄长剑,这场面,若是胆子小的人怕是会以为江帆要杀人灭口。
她见此场面,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反倒是轻笑一声。
江帆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用白纱蒙着眼睛,嘴角带一丝轻笑,个头不高的郎君,刹那间便觉得这个小郎君长相俊美异常。
江帆将手中的长剑合上,“你笑什么?”
苏拂应声,“我在笑,江学士好似在恐吓于我。”
江帆皱皱眉,他确实是有这个心思的,不知来人是何目的,却先要给来人来一个下马威,可是这下马威碰上这么个俊美的郎君却是没有效用。
其实是江帆关心则乱,没有将事情弄清楚时,谁会一见面就将来人刺死呢?
苏拂一点都不了解江帆这个人,因此她必须稳住阵脚,不让人小瞧。
江帆忽略这句话,指了一旁的座位,“坐。”
苏拂丝毫没有客气,遂即坐了下去。
江帆年近五十,往日谦谦君子的气息并未变,加上时光的打磨,反倒使江帆更为深邃,这样的人,不论年龄的话,倒是个极有魅力的人。
“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还有,小女的玉佩,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江帆开门见山道。
苏拂自然也不拐弯抹角,“我来江宁时曾路过临川,几年前江学士的女儿同夫婿到抚州临川县上任之事,江学士应该是知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