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寒目光如古井无波:“不用谢,现在只能祛除你伤口上沾染的魔气,断臂复生现在我好做不了,等战后再说。”
曲慕寒说着,招来一个百花谷的弟子:“白果姑娘,麻烦你照看一下他。”
“好的。”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立刻过来。
曲慕寒低声吩咐了几句,门外就已经有人在喊她了。
曲慕寒匆匆离去。
曲慕寒出了房门,就见到两个弟子抬着一个人事不省的修士进来,看起来似乎没受伤害,但是曲慕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把他抬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里。”
曲慕寒是医寮里最具话语权的人,没有人敢违背,虽然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们还是理科照办。
天剑宗内设立的医寮就在梦华峰上,由曲慕寒本人亲自设计,自然考虑过各种突发的情形,虽然不至于没有安置伤员的地方,但是一个人一个院子,还是相当困难。
到了院子,曲慕寒给了他们一瓶子丹药:“这是避毒丹,但凡接触过此人的,一定要服下,还有,类似的修士立即送到我这里来,绝对不能与其他的病患放在一起。”
两个修士点了点头,各自看着手里的药瓶,神色都有些复杂。
瓶子里的是六品丹药,像他们这样的外门弟子,就算是立了一等的功勋,所有的奖励也不过是四品丹药,而这个曲慕寒,随手出手的就是六品的避毒丹。
丹药对于修士而言是稀缺的东西,除非是五大一品宗府的内门弟子才有这么厚的家底,寻常的修士,一颗四品的丹药都足够令他们铤而走险抛弃妻子卖友求荣了。
曲慕寒已经无心去管他们复杂的情绪,只是开始着手救治这个修士。
这个修士一起说是受伤,倒不如说是中毒,一种极为阴险歹毒的毒药。
曲慕寒蹲在昏迷的修士身边,细细端详。
想不到时隔十年,她又见到了这种毒药。
天支山啊!
曲慕寒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凌厉的神色。
曲慕寒伸手,淡蓝的水灵力渐渐渗透伤者的身躯,蓦然,一道亮银色的光闪电般斩向曲慕寒颈部。
距离极近,哪怕是曲慕寒也躲闪不及。
然而,这一剑却在距离曲慕寒脖子一寸处停下了。
两根葱根似的手指捏住了短剑。
风烟夏面挟寒霜,正欲一巴掌打死他,却被曲慕寒及时喝止:“且留他一命,他还有用。”
听到“有用”二字,风烟夏才收了手,但是这毕竟不解气,狠狠踢了那人一脚,然后看着曲慕寒:“你故意的?”
曲慕寒点头。
“你疯了!”风烟夏怒斥。
第一次看到一向云淡风轻的风烟夏如此愤怒,曲慕寒心情甚好,轻笑:“我是知道了你们在才这么放肆的。”
一句话噎得风烟夏说不出话来。
内心有些憋屈无处发泄的踢了那个伤患一脚。
曲慕寒看着风烟夏有些幼稚的举动,忽然感觉她前所未有的真实。
在她的印象里,风烟夏一直是个云淡风轻理智从容的人,不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豫,就算天崩了她只怕也还是这模样。
这样的人近乎完美,却不真实,至少远远不如现在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只能无理取闹似的迁怒的模样真实。
一道柔和的白光笼罩着那个伤患,然后给他塞了一枚奇臭无比的药丸……
风烟夏嫌弃地退后了十几步。
曲慕寒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人,在看到她手里的净化之光的时候,风烟夏忍不住想要嘲笑她几句,但是闻到那个味道,她就瞬间将这个念头掐死了。
这尼玛什么味儿?真要形容的话大约像是用海水腌制了三年的臭咸鱼干加上三年没有洗的臭袜子然后用臭水沟的水混了榴莲熬煮了三天三夜的味道……
仅仅凭着这股味儿就足够拿来当毒药用了。
她现在觉得曲慕寒拿出这么猎奇味道的丹药是想让那个伤患生不如死。
果然,论折磨人的花样,还是他们这些医者在行。
风烟夏忍着恶心呕吐的感觉,问:“你这是做什么?”
“解毒啊!你没有发觉他是被控制了吗?”曲慕寒站起来。
风烟夏看着神色如常的曲慕寒,深感佩服:“难道你刚才给他的就是解药?你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吗?”
“我知道这个药非常臭,所以一开始我就封闭了嗅觉啊!”曲慕寒用香皂洗了手,看了一眼躺地上的伤患,一团淡淡的黑气被药力逼出体外,在风里散去,泯灭无痕。
虽然天支山的事情,她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但是现在这里的事情,她还来得及。
风烟夏:“……”那你丫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曲慕寒处理完了这个伤患,站了起来:“烟夏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个这个毒药的源头?”
风烟夏看着曲慕寒三分笃定七分恳求的目光,忽然明白了天剑宗的长老们为什么怎样安排。
这一场正道魔宗的战斗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整个梵音大陆的宗门势力都会洗牌,曲慕寒担任的是最为复杂的稳各个宗门战时利益的事情,这件事关系到将来天剑宗师父还能存在于这个世间。
比起让曲慕寒这样的熊孩子去祸害别人,还是让她留下来主持天剑宗的大局明显更加合适。虽然让一个后辈弟子主持一个宗门的大局有些残忍,甚至有些丧心病狂,但是天剑宗的长老们倒是罕见的信任曲慕寒……
风烟夏看着曲慕寒幽深的眼眸,感觉她的打算似乎不止于此。
风烟夏沉默了片刻:“你一个人在这里能应付的来吗?”
曲慕寒点头:“掌门师伯把掌门剑印给了我,有地脉灵气护持,只要是在天剑宗的山门内,没有人能伤到我。”
风烟夏听说掌门剑印在曲慕寒手里,的确安全无虞,也松了口气:“好,我去查一查。”
曲慕寒笑得灿烂甜美:“早去早回。”
风烟夏化身剑光离开,葛巾就急匆匆地闯进来,看到曲慕寒依然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曲师妹,你……”
然后脸色瞬的一变,以最快的速度封闭了嗅觉,但还是被这股诡异的味道熏得差点晕过去。
这,这曲师妹刚刚做了什么?
曲慕寒看到葛巾花容失色的脸,有些诧异:“怎么了?”
“牵丝戏。”葛巾看着地上的伤患,眸色微微复杂。
“刚刚烟夏姐姐在我身边。”曲慕寒解释。
对魔宗的毒药有精深研究的不仅仅是她,还有百花谷。
葛巾说的牵丝戏就是方才那个修士所中的毒。
葛巾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风烟夏的影子,但是别人的事情她也一向懒得过问,只要曲慕寒没事就好。
“我刚刚还发现了两名中了牵丝戏的修士,现在已经解了。”葛巾忧心忡忡:“以这样的趋势来看,中牵丝戏的人会更多,可能会引发一些骚乱。”
曲慕寒点头:“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防备,现在不比平时,很难防备,只能加强戒备。这几天辛苦你了。”
葛巾见曲慕寒已经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说。
葛巾被安排为曲慕寒的助手,很多人都暗暗为她不平。她堂堂一个百花谷的首席,为什么要在一个天剑宗的次席手下做事?甚至有些人暗地里嘲笑她没有一个宗门首席应有的排场。
对此她并不在乎,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天剑宗,是曲慕寒的主场,而是她切实认识到自己某些方面不如曲慕寒。
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打肿脸充胖子才会真正令人耻笑。
她除了在修为上比曲慕寒掠强一些,其它方面就差的远了,要是换做她来主持现在天剑宗的局面,她绝对做不到这么有条理,对任何事情都有先见之明。
或许,天剑宗的长老就是看中了她这方面的才能,才让她留守山门,他们就放心大胆地去对付敌人。
曲慕寒看了葛巾一眼,感觉到她身上单纯清澈的气息渐渐消失,深深感觉自己是在造孽。
顿了片刻:“葛巾姐姐,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暂时接管这里的所有事务,要是谁敢反对,就直接揍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捣乱的,都不要留情面,包括我的同门师弟师妹。”
曲慕寒此话一出,葛巾就感觉有些不妙,警惕:“你想做什么?”
她其实是想问,她究竟想出什么幺蛾子。
曲慕寒无奈:“我只是说一个万一的情况,有备无患,这种情况也不一定会发生……”
“不,我特意研究过你,你说出一些预见性的话的时候,你会采取一些办法让事情往你遇见的方向发展。”葛巾道。
曲慕寒:“……”
“我无法驾驭天剑宗,所以最好是保持现状,对了,舒颜姑娘和苏九溪姑娘呢?”葛巾不买曲慕寒的账。
她和曲慕寒最大的不同就是曲慕寒会去挑战一些她做不到的事情,喜欢突破极限的感觉;而她则对自己的能力有充分的认识,清楚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里,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一步步提升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能胜任才会去接受这份任务。
曲慕寒有些为难。
葛巾看着好说话,但是她毕竟是百花谷的人,不是玉虚峰那些个任她哄骗的小师妹……
不过,说到苏九溪和舒颜……她也有半天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
这些家伙果然是中了那坑货师父的毒,就连当个保镖都不靠谱了!
曲慕寒默默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找人来照看这个倒霉的伤患,然后拉着葛巾去看望这里聚集的各种鸽派人氏。
不拉着葛巾不行,因为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各个宗门的长老或者堂主级别的修士,曲慕寒的人缘着实差了些,大部分的人她都不认识,所以要带着葛巾去。
葛巾的人缘比她好多了,认识的人也多,这样就不会有认错人的尴尬了。
曲慕寒在天剑宗唯一的不方便就是消息略有些闭塞,对于战场上的消息执导的比较滞后。
萧清寒和凤云歌倒是在战场上,但是她不敢轻易联系他们。
万一他们与魔宗战到酣处,被自己的传音符一打扰,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曲慕寒想要知道战场上的消息,就只能问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
曲慕寒第一个拜访的是蕴风阁的一位长老。
这个长老是个好战分子,只是这一次他是被血魔崖的魔修打伤,内府几乎全碎,修为也从大乘期直接跌落到元婴期。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得上是乐观了,要不是曲慕寒救治及时,只怕这条命都会丢掉。
即便如此,这个长老也在吵嚷着要回到战场,让负责看护的几个百花谷小姑娘头疼不已。
曲慕寒还没有进入医寮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前辈,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不能离开!”一个少女苦口婆心地劝说。
“等老子上好了,仗都打完了,还去个屁啊!你让开!”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洪钟一般。
曲慕寒微微拧眉,挥手设下一层隔音结界,和葛巾相携而去。
“不让,我要是让你走了,我就得被大师姐骂死!”
曲慕寒瞧了葛巾一眼。
葛巾的眸色也有些古怪。
她什么时候骂过人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曲慕寒的气息很是特别,一踏入医寮,就被里面的人察觉。
医寮内顿时安静下来。
曲慕寒来的很快,不大一会儿,就看到那个粗豪的汉子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看着曲慕寒。
百花谷弟子如遇救星一般,看着曲慕寒和葛巾:“大师姐,曲师姐,你们终于来了——”
奇怪,明明是个后辈弟子,就算他修为跌落,也比这个曲慕寒更强,为什么还是被她的气势压住?
葛巾知道曲慕寒人缘不好,认人自然是认不全的,很体贴地悄悄传音给她:“这是蕴风阁的墨长老。”
曲慕寒轻笑:“墨长老何时这么着急?”
墨长老毕竟是曾经的大乘期修士,很快就稳定了情绪:“曲小姑娘,你看老夫什么时候能离开?”
曲慕寒笑,回答很官方:“长老莫急,我们正在努力想办法恢复长老的修为,请你稍稍等待一些时日。”